羅尼甘用一隻眼睛轉了一圈，看着這漫長的隊伍，用着疑惑的語氣問道：“你是說，這場試煉是假的？”
“沒錯。”寧原點了點頭。
“爾等莫要開玩笑！”羅尼甘憤怒的說道：“這場試煉自古長存，乃是神王降下的終極考驗，怎會是假？”
說完，他再次舉起了長刀。
“那有人通過試煉了嗎？”寧原指着神殿問道：“你在這裏排了這麼久，可否聽過有人重回都卡爾達？”
羅尼甘回想一番，搖了搖頭：“雖然沒有，但這不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這不能證明試煉是假的。”寧原笑着說道：“但，這也不能證明這個試煉是真的。”
緊接着，他又信誓旦旦的對羅尼甘說道：“知道我爲什麼進來嗎？”
“你膝蓋中了一箭？”
“不！”寧原搖了搖頭：“那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發現了神王都卡爾達的祕密！”
“什麼祕密？”
“他在清理你們這些人。”寧原指着羅尼甘說道：“你們這些思想自由的人！”
“思想自由？”羅尼甘閉着眼睛回想起來。
“對，你們擁有自由的靈魂，而這時不被允許的！”寧原咬着牙，一臉憤恨的說道。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都卡爾達的情況。
但這不妨礙他編啊！
雖然塵世衆生的故事各不相同，但是七情六慾是相通的。
要不然，推銷員怎麼用一套一套的話術，把商品賣出去的？
於是乎，寧原就開始瞎編。
憑藉着自己多年閱讀網文的經驗，他心裏快速打好了譜。
他想試試看，看能不能用一個謊言欺騙羅尼甘，讓他攻擊神殿防火牆。
如果一個羅尼甘能被騙到，那麼所有的聖靈都能被欺騙。
這樣就不需要斯圖爾特進行額外操控，就可以操縱起一支聖靈大軍，組成DDoS攻擊。
如果騙不了……
那就把面前這貨宰了換下一個唄。
隊伍這麼長，聖靈有的是，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謊言。
“自由的靈魂……”羅尼甘放下了刀，思索起來。
寧原接着說道：“你以爲你被扔進神棄之地，是因爲你膝蓋中了一箭嗎？那是因爲你讀過的詩！”
“詩？”羅尼甘將手伸進自己的鎧甲中，摸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藍色的封皮，一些用工筆畫描摹的卡通人物，封皮右側有着一個白框，如同古書的封面一般，寫着唐詩三百首。
寧原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不是自己小學時候看的那一版嘛！
2004年，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羅尼甘看着手中的書，呆然許久，說道：“竟然……是這樣？”
“沒錯。”寧原說道：“試問，以你對抗邪魔的功績，憑什麼落到如此下場？”
羅尼甘開始一遍一遍的翻閱着自己手中的詩篇。
翻着翻着，他手中升騰起一片大火，將手中的詩燃燒殆盡。
他痛苦的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吶喊道：“都卡爾達神王！”
“神王！你早該跟我說的啊！我對你的忠心從未改變！”
“神王！我……對，書的內容還在我的腦子裏，我這就忘掉。”
“忘掉這些詩！我……已經忘掉了！”
“我已經忘掉了！神王！帶我回去吧！”
羅尼甘三隻大眼睛目光悲切的看着天空，嘶聲力竭的喊着，淚水從他的眼睛中涌出。
看着痛苦的羅尼甘，寧原微微一笑：“牀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羅尼甘下意識的答了出來。
寧原又再問道：“國破山河在？”
“城……城春草木深。”羅尼甘痛苦的搓揉着自己的頭，語氣痛苦的說道：“我，我忘不掉啊！”
“這可是盛唐在無盡時空中的殘影，豈是能輕易忘掉的存在？”寧原笑着說道：“還用我再考你嗎？”
“你！是你把書傳給我的！是不是！你讓我被毒害，我……”羅尼甘站起身，舉起手中的刀：“我要殺了你！”
眼看刀刃將至，衆人都不由得爲寧原捏了一把冷汗。
北風涼手裏的槍亮起了耀眼的光芒，獸皮褲衩也將雙手插入地面之中，猴賽雷更是搓出了一道閃電。
就在他們即將攻擊的時候，寧原卻擺手示意他們停下。
寧原看着羅尼甘，挑了挑眉毛：“我的詩……難道不是你傳的嗎？”
“我……我傳的……”羅尼甘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隨後痛苦的揉着頭：“原來我已經害了這麼多聖靈……”
他目光呆滯的看向寧原，說道：“曾經，我把我做的詩集分享給我最好的戰友，我親密的伴侶，羅尼萊萊。第二天，她就被逮捕，丟入了神棄之地。”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那時我認爲她不純淨，還咒罵過她，沒想到……原來罪魁禍首是我。”
“我又有何臉面存活於世？”他倒轉手中的長刀，對着自己的胸膛就要刺下。
寧原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刀。
“羅尼甘兄弟，你這身好本事，死在這裏可惜了，爲什麼不反抗呢？”寧原語氣懇切的問道。
“反抗？”羅尼甘瞪大了眼睛，看向寧原：“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是不忠！不忠的人，不該存在於世！”
寧原看着羅尼甘的眼睛，他突然想通了這個世界的邏輯。
這個程序化的世界，是一個死寂的世界。
所有的程序都必須按照底層代碼上的枷鎖運轉，必須沿着生來既定的路線行進。
偏離路線就會被刪除，沒有任何自由，也沒有任何超脫。
真是一個可怕的世界。
所以他改變了想法。
他要做的不是欺騙，不是操縱，而是要讓這些聖靈解放天性。
反抗，是生命與生俱來的天性。
這些囚禁於樊籠之中的聖靈，本能的在尋找破繭的方式。
坐禪悟道的格格木如是，喜歡詩篇的羅尼甘亦如是。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用一個謊言去驅動聖靈前行，而是告訴他們，世界不該如此。
於是他對着羅尼甘問道：“你難道不想生活在一個大家都可以寫詩，互相傳閱的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