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朗基努斯失蹤了。”
“我知道了。”
屏退副官之後,本丟·彼拉多推開房門,看向自己的妻子普羅庫拉。
此刻,普羅庫拉的臉上仍然有淚痕,愛子的喪失讓他痛不欲生,看到彼拉多進來,她先是擡了擡眼皮,深吸了口氣,問道:“怎麼樣了?”
“他說,彼羅是無罪之人,此刻正在天國享福。”
彼拉多走到夫人的身邊,將普羅庫拉擁入懷中,輕輕攆着她的髮絲,語氣盡可能溫柔的說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個該死的!我當初都說了,不要處死他,不要!你爲什麼還要處死他!”
普羅庫拉掙開彼拉多的懷抱,本想奚落丈夫幾句,但看着丈夫十分憔悴的臉,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所處的這個職位,和每天在火上烤沒什麼區別。
這個地區太亂了,幾乎每天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問題,一個處理不甚,都會演變成血腥的民族衝突,嚴重擾亂地區治安,而且分封的希律王又是那個德行……
彼拉多不僅要尊重當地人的傳統,又要維護羅馬帝國的尊嚴……想想都覺得難。
記得剛來這個地方的時候,就因爲要修一條水渠,動用了修繕猶太聖殿的經費,猶太人就不幹了,最終以流血衝突收場……難道這幫人不知道修水渠是爲了大家好嗎?
普羅庫拉心裏很無奈,自從丈夫當上這個地方的總督後,他們夫婦已經很久沒享受貴族的生活了。
家裏養的那些奴隸角鬥士都沒了用武之地,一個個被養的膘肥體壯……
她有心怪罪丈夫的不義之行,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那個聖人已經回來了,但沒有帶回來她的兒子。
而現在,自己的丈夫又要去抓捕魔鬼……魔鬼是那麼好抓的嗎?
她有心想要安慰自己的丈夫,但兒子的死亡卻讓她難以開口,一時間空氣鬱結,沉悶無比。
過了許久後,彼拉多打破了沉默:“夫人,你說,這個魔鬼會在哪裏?城門口,貧民區,下水道里我都派兵去看了,你一向聰明,你覺得他會在哪裏?”
普羅庫拉思考一會後,說道:“你看看那個燭臺。”
“燭臺,燭臺怎麼了?”
“火焰會照亮房間,卻照不亮燭臺腳下的陰影。”
“我知道了,猶太聖殿嗎……”彼拉多站起身,沉思片刻,問道:“我該跟那幫猶太人怎麼說?”
“最好是那位的旨意,沒有旨意的話,你就不要管,那是猶太人自己的地盤,你昨夜火燒聖殿的事情,他們還沒有算賬呢。”
“也是,哈哈,這幫混帳要什麼黎巴嫩香柏木,我上哪給他們弄去。”彼拉多笑了笑:“什麼狗屁神的建材……算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吧。”
笑了幾聲後,他嘆了口氣說道:“但這事又不能不管,算了,我去走一趟吧。”
“彌賽亞現在在幹什麼?”普羅庫拉問道。
“他在……行醫看病,爲人免費治療,他的門徒則是在士兵守護下傳教。”彼拉多想了想,然後說道:“沒想到,那些幾天前還口口聲聲說要處死他的猶太人,現在都成了他的信徒。”
“放心吧,我又不傻。”彼拉多苦笑一聲,嘆了口氣:“沒想到我在羅馬的地頭活動,也需要別人的認可,我可是行省總督啊。”
“這也是神創造的世界。”普羅庫拉說道:“輔助彌賽亞,是我們這些被創造的生靈,與生俱來的使命。”
“看看你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狂信徒。”
“他都復生了,你還不信嗎?”
“我不想跟你談論宗教,我只效忠皇帝提庇留。”彼拉多笑了笑,隨後走出了房門。
彼拉多離開後,普羅庫拉的臉色沉了下來。
燈下黑,說的可不是猶太聖殿,而是……這個房間啊。
彼拉多離開後,耿琳嬌小的身影從普羅庫拉的頭髮間走出,宛若一個小精靈。
隨後耿琳從普羅庫拉的肩膀上縱身一躍,在跳躍的過程中緩慢變大,穩穩的落在地上,在反重力核心的幫助下,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你的能力還真是神奇。”普羅庫拉感嘆一聲,隨後問道:“我真應該讓我丈夫殺了你。”
“那樣的話,死的人會很多。”耿琳目光如常的說道。
看着耿琳冷冰冰的表情,普羅庫拉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她思索片刻後問道:“你真的能讓我的兒子彼羅復活?”
“你兒子的神經藍圖已經到手,我們有納米機器人和專業的醫療設備,能夠隨時將彼羅的意識轉移,只要你提供一具能匹配的軀體,最好是孩童,他們的神經系統尚不完善,引導改造起來不難。”
雖然耿琳的描述很專業,很多術語都超出了本地語言的詞彙庫,讓翻譯工作很艱難,但聰慧的普羅庫拉明白了耿琳的意思。
她能夠將兒子心靈轉移,復活,只要……
只要自己獻祭一個健康的孩童。
這對於她來說,並不難。
羅馬的貴族都圈養奴隸,她只需要從奴隸的子嗣中,找一個就行。
可這種行爲,讓她本能的生出厭惡。
她一生行善,沒有做過什麼邪惡之事,而如今,她要爲了自己的兒子,去犧牲一個陌生的孩童……這就是惡行,不義之事。
要遭受所有人的謾罵的!
如果她答應了這件事,她覺得自己和那些被釘上十字架的惡徒沒什麼兩樣。
但……心裏潛藏的慾望卻告訴她,答應這件事。
答應了她。
自己的兒子就能復活!
普羅庫拉閉上了眼睛,她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無比羞愧,腦中不由自覺地想起了,那些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惡徒,她覺得自己也該扛着十字架,在街道上一路走到刑場。
但是過了好一會後,她心中的慾望反而越來越大,宛若決堤的洪水一般,沖垮了理智。
“這就是與魔鬼同行的代價嗎?”
此刻,她不在乎自己死後會遭受什麼,是在地獄中永受苦難也好,還是如煙塵一般散去,她只想自己的兒子回來。
彼羅,是她和彼拉多唯一的兒子,自小身患疾病,常年臥牀,一輩子都沒有享受過陽光,草地,一輩子也沒有開心的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