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星若聽說兄長與祝英臺在課堂上瞌睡,被陳子俊挾私報復。懲罰他們一人去做打飯雜工,一人要挑滿全院師生所需的用水。

    她來到放置水缸的地方,正好見到同爲寒門學子的秦京生用尖銳的石頭將一隻水缸砸壞。

    雖然她戴着面紗,但秦京生在山門外驚鴻一瞥的見過她的容貌,他雖卑鄙,卻也不想在這樣的美人面前留下壞印象,於是推脫道:“我看水缸邊上有一隻長蟲子,擔心它爬進水缸裏,於是就用石頭打死它,沒想到不小心把水缸打破了。”

    “既是打蟲子,那蟲子的屍體呢?”梁星若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與我一同去見山長。”

    秦京生知曉再怎麼辯駁她都不會相信,索性耍起了無賴:“你是梁山伯的胞妹,要是去告發我,我就說那水缸是你砸破的,就是爲了讓你兄長不用再挑水。”

    都說讀書明禮,梁星若何曾見過這般學子:“你哪像是飽讀詩書的學子,分明就是市井無賴?”

    這一聲市井無賴剛好刺痛了秦京生的心,那梁山伯與他一般出身,憑什麼祝英臺和馬文才這種貴族都對梁山伯另眼相看?

    還不如因爲梁山伯有一個好妹妹!

    秦京生嫉妒心起,爲了讓梁家兄妹與馬文才交惡,故意模糊不清的說道:“我是市井無賴,馬文才是貴族公子,他的話我可不敢不聽。”

    說完,秦京生將手中的石頭一扔,不信她敢去質問馬文才。

    梁星若看着汩汩流水的水缸,心疼兄長上山下山挑水的辛苦全都付諸東流。

    這陳子俊是朝廷派來的學監,連山長也要忌憚一二。若是填不滿水缸,不管有什麼理由,陳子俊都會借題發揮,再給兄長新的懲罰,當務之急還是得先修好水缸纔行。

    馬文才正要去膳堂用飯,見梁星若好像拿着什麼東西,急匆匆經過,連忙跟了上去。

    梁星若取來補缸工具,費勁的想將破損的大水缸傾倒。然而那大水缸實在太重,她額頭都滲出了細汗,它還是紋絲不動。

    “我幫你。”一隻手搭在水缸邊沿,輕而易舉的將之放倒。

    “謝謝。”梁星若感激的說了一句,擡頭看見馬文才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後,當場上演了笑容消失術。

    馬文才也不在意她的冷淡,想方設法的同她搭話:“這水缸怎麼破了?”

    “不是你吩咐秦京生弄的嗎?”梁星若正在和泥補缸,頭也不回的說道。

    馬文才薄脣輕抿,目光冰寒,好你個秦京生,竟敢在梁姑娘面前壞我名譽!

    就算要針對,他也是針對祝英臺這個情敵,欺負梁姑娘的兄長做甚?

    “不是我。”

    “哦。”梁星若知道他沒必要撒謊,不過她並不想和他打交道。

    馬文才見她還是這般冷淡,以爲她不相信自己,捉住她的手腕道:“你要是不信,我們一同去找秦京生對質。”

    梁星若無奈掙扎道:“我信你,可我還要幫兄長補缸。”

    馬文才看着她髒兮兮的小手,多年的潔癖居然沒有發作,而是舀出一瓢清水淋在她手上,極爲細緻的幫她沖洗着,“誰弄壞的誰來修補,關你什麼事?”

    說完,他感覺剛剛的話過於冷硬,又放柔了聲音,再次強調自己的意思:“我是想說,這件事應該由秦京生來負責。”

    梁星若擡眸看向他,見他冷峻的臉頰邊不知何時沾上了泥點,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秋水剪瞳裏蘊滿笑意。

    馬文才愣在原地,這還是梁姑娘第一次衝他笑,頓覺耳邊轟鳴,世界一片寂靜。

    梁星若也是首次見到高冷矜貴的馬公子臉上灰一道黑一道的,這反差倒是十分有趣。想到這應該是她方纔不小心弄在他臉上的,擔心他反應過來後生氣,大發雷霆。她細心的用手帕沾了水,輕輕幫他擦拭起臉頰來。

    這簡單的動作卻讓馬文才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冷峻,俊美的臉頰不由自主的泛紅,心跳更是不受控的猛烈跳動。

    或許梁姑娘當初沒有說錯,他真就是位好色的登徒子,要不是還要在書院待上三年,他真想現在就讓父親去梁家提親,將她娶回家去。

    此時的他早忘了自己先前是如何鄙夷寒門,認可階級之分。反而覺得真正有能力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妻族的助力,喜歡誰就娶誰。

    當梁星若和馬文才聯袂來到膳堂時,正巧看到秦京生伸出腳故意將端着飯菜的祝英臺絆倒。

    梁星若想要過去扶起祝英臺,馬文才看出她的意圖,搶先一步像拎一隻小雞崽似的抓起祝英臺的後領,將她從地上拎起來。

    慢了一拍的梁星若:難道先前是我對馬文才有偏見?他人還怪好的,見到同窗摔倒還曉得扶一下,就是動作粗暴了些。

    祝英臺也想禮貌的道聲謝,卻看到馬文才嫌棄的甩了甩手,彷彿剛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髒東西祝:果然與馬文才八字不合。

    “秦京生!”馬文才嫌棄完祝英臺,直接向秦京生而去,狠狠的將他踹翻在地,下一腳準確的命中他的腹部。

    見秦京生蜷縮在地,痛苦的哀嚎,馬文才眼神中沒有一絲同情或者憐憫,冷漠的看着他在地上掙扎,彷彿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昆蟲。

    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離得遠遠的,生怕被殃及。

    祝英臺也被嚇了一跳,上前勸道:“他不過是絆了我一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再打他就要死了。”

    馬文才嗤笑一聲,輕慢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打他是因爲他砸壞了水缸,還拿我作伐子,與你有何干系?”

    祝英臺一想也是,自己與馬文才並無交集,他怎會幫自己出頭?不過她也不想眼睜睜看着秦京生被打死,正想再勸阻一下,就見梁星若走了進來。

    梁星若同樣被嚇到,她知道馬文才脾氣不好,卻沒想他下手這麼狠辣,三兩下就讓秦京生出氣多進氣少了。

    自己剛剛是哪兒來的膽子敢嘲笑他臉髒,還敢對他上手的?

    還好與兄長同房的不是他,而是祝公子。

    她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道:“馬公子,秦京生要是傷勢過重,誰去補缸?”

    馬文才立時收回腳,居高臨下的對秦京生道:“聽到梁姑娘的話沒?還不趕緊去補缸。”

    秦京生咳着血,眼神難掩恐懼,她還真敢去找馬文才告狀啊!

    “咳咳……是……咳……我……我這就去……”

    哼,真沒用!

    馬文才目光一掃,看到角落裏的王藍田,淡淡叫了一聲:“王藍田。”

    王藍田早就被山門牌坊那兒的兩支箭嚇破了膽,一看到馬文才就害怕。他戰戰兢兢,像個鵪鶉似的走過來,恭敬道:“馬……馬公子,何事啊?”

    “你也去補缸。”

    “可我不會補缸啊!”王藍田哭喪着臉,他一富貴公子哥,哪兒做過這些事情?

    馬文才輕輕活動了下手腕,輕飄飄道:“你不會,可你不是有書童嗎?”

    王藍田眼睛瞪得像銅鈴,立即站得闆闆正正,臉上的表情嚴肅認真得像是要去上戰場:“馬公子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保證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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