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看懂了她的眼神,俊臉上寫滿了心虛。

    “你說過只要我如實相告,就會原諒我的。”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他有時候過得連聖賢都看不下去了。

    梁星若深吸一口氣,平復好心情後,冷靜道:“你喜歡我,就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對不起,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馬文才是真的很後悔,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泛起水霧,“你再相信我一次。”

    好歹也是征戰沙場,流血不流淚的將軍,怎麼一到她面前,說哭就哭了?

    梁星若不爲所動,“我們之間一直都不是平等的。就像上次,你任性妄爲的將我擄回去,不就是因爲打從心底覺得我與你的地位相差太多,無法反抗你嗎?”

    馬文才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陶淵明曾經說過的話,他當時不太明白那番話的意思,直到此刻,他纔有些明瞭。

    她想要的應該是平等的感情,這種平等不是取決於門第,而是取決於他們的內心。

    若是不走進她的世界,尊重她。只靠欺騙,謊言,和強取豪奪將她困在身邊,只會將她越推越遠,最終不可收拾。

    馬文才一想到當初她在馬府時,將他當成陌生人一般不與他說話,每日鬱鬱寡歡,心臟就像被無數細針刺入一樣疼痛。

    他眼神中帶着真誠的悔意,聲音裏也帶着自責和內疚。

    “是我錯了,我並不懂得如何正確地去愛一個人,纔會傷害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我知道錯已經鑄成,道歉沒有任何用處,只希望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梁星若對他還有氣,當然不可能因爲他三兩句話就芥蒂全消,但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將一身傲骨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單純少女了。

    從杭州到鄮縣一路的所見所聞,讓她知道了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天下。

    士族的根基太深,那些飽受壓迫的百姓們就算奮起反抗,也不能輕易動搖他們,只會讓世道越來越亂。

    義父義母與陶大叔不忍見這亂世,選擇避世不出。可看不下去,這些混亂就會消失嗎?

    馬文才對她有情,她還能趁他此時愧疚,向他爭取平等的地位,慢慢影響他的決策。換作其他上位者,就算貪圖她的美貌,可他們骨子裏就瞧不起女人,只會將她當做金絲雀或者禁臠豢養。

    做好決定後,她拉起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馬文才大喜過望,內心充滿了喜悅和激動。只要她能原諒他,不再生他的氣,他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彌補。

    “我一定好好珍惜你給我的機會,往後再不惹你生氣。”

    “以後不許再關着我。”

    “我以後就算生氣也只關自己,把自己關到櫃子裏去,好不好?”

    “發脾氣也不能再用那種……那種方式……”

    “啊?我覺得那種方式挺好的,就算有再大的不開心,做完就開心了!”

    “我不開心。”

    “……”

    在一旁站了半天沒吭聲的梁山伯從開始的憤怒到和緩,再到現在臉紅成柿子。

    你們……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兒?

    還有,你們談話這信息量大得我有點接收不過來。

    是我孤陋寡聞嗎?誰家正常夫妻吵架鬧矛盾,關來關去,然後就滾牀上去的?

    好費解啊!

    這種時候突然就好想念英臺。

    ……

    梁星若和馬文才舉辦婚禮時,鄮縣百姓還自發組織了送親隊伍到杭州。

    馬文才自小就被灌輸士族高高在上的理念,也習慣於被百姓們敬畏和懼怕,認爲這是他理所應當的待遇。然而,這一次的經歷卻讓他感到十分意外。

    街上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充滿了愛戴和敬仰。這是他第一次從百姓身上感受到這樣的情感,讓他不禁有些受寵若驚,內心也悄然發生變化。

    婚後,在梁星若的勸說下,馬文才讓馬家軍幫助百姓一起修建堤壩,抗擊水患。軍民齊心之下,很快鄮縣的水患得到了控制。

    大災之後就有大疫,嚴重的鼠疫又找上了多災多難的百姓。馬文才又召集杭州所有的大夫,加上荀巨伯帶來了王蘭的醫書,終於製出了治療鼠疫的藥,解決了疫情,鄮縣百姓總算暫時過上了太平日子。

    這些事蹟傳入朝廷後,不止馬文才的官職提升,梁山伯也從縣令晉升爲知府。

    祝夫人見梁山伯這麼快就當上了知府,還與馬家是姻親,也同意了他與祝英臺的婚事,二人幾經波折終於結成連理。

    亂世之中,相較於梁山伯這種文官,身爲武將的馬文才晉升更是迅速。梁星若的孩子週歲時,馬文才得到太尉賞識,官職已經超越了馬太守。

    馬太守屬於那種陳舊腐朽的士族,先前還常與受兒媳影響的兒子產生衝突。當兒子超越他之後,他發現兒子在兒媳影響下,居然走得更遠,就安分下來了。

    又過了幾年,馬文才官拜大司馬,已經成了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在家裏的地位卻還是沒有得到提升。

    有次祝英臺去拜訪梁星若,居然看到堂堂大司馬居然正被夫人用戒尺抽打手心。

    “你說你不會愛人,我給你寫了本[愛妻實錄],你有好好看嗎?”

    “不止看,我都會背了,我也沒做錯什麼啊!”

    “那第一頁第三條是什麼?”

    “不許亂喫別人的醋,可我沒有啊!”

    “還說沒有,我不過是抱了兒子一會兒,你就帶他去湖裏學鳧水,不讓他沉下去也不讓他上岸,要不是我看到,他這會兒還在湖裏泡着。”

    “嗐,那是夫人你沒寫清楚。說是不能喫別人的醋,可兒子不是別人啊!”

    “……”他還真是會鑽漏洞啊!

    梁星若正在生氣,見祝英臺來了,將戒尺往他手上一塞,凝眉道:“我要和嫂嫂一起回孃家,你不許跟着。”

    他現在是不敢關着她了,可每次她回孃家,他就必須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眼神還可憐巴巴的,弄得梁母對他比對親兒子還好。

    馬文才答應過不能再關着她,只能緊張的扯住她的衣襬,“夫人三思啊!你要是一個人回孃家,我就去西湖鳧上一天的水。要是有人問我,我就說夫人回孃家了,西湖的水都是我留下的淚……”

    梁星若還沒放棄回孃家,一根一根的想掰開他的手。

    然而祝英臺見勢不妙,嚇得趕緊溜了,她可惹不起馬文才這個妻奴!

    當天晚上,祝英臺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打開窗戶透氣,窗戶外卻突然冒出馬文才冷冰冰的死人臉,她差點兒被嚇出心疾。

    卻聽馬文才陰惻惻的說道:“還我夫人,還我夫人,我不要讓夫人回孃家……”

    從噩夢中驚醒,祝英臺後怕的拭去額上的冷汗,還好跑得快,星若沒有回孃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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