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裏,白淺拿着帕子擦拭白澤濺在臉頰上的血。

    經過時間的沉澱,血液不再鮮紅,變成一股乾涸的暗紅色。

    “我家阿澤這麼愛乾淨,衣服弄髒都要生氣許久,非要姐姐哄才能消氣。怎麼血濺到臉上也不知道擦擦,還要等姐姐來給你擦,人人都說你長大了,我看你分明還是當初那個愛撒嬌的小鬼才是……”

    說着說着,眼淚就再次滑落眼眶。

    白淺摸着白澤已經不再溫熱的臉,明明沒有大喊大叫,就那麼無聲的落淚,反而更叫人感覺到她的絕望。

    等到白澤的屍體被擡到棺材裏,白淺早已換上一身喪服,帶着阿離跪在一邊。

    阿離年紀尚小還不懂得什麼是死亡,他這幾天有些發熱,等到醒來後,就對家中滿是素縞有些疑惑,不等他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看到不久前纔回來的爹爹安靜的躺在那裏,臉上帶着一種怪異的灰白色,不復往日白皙紅潤。

    自己也被換上和孃親一般的白衣。

    “孃親,爹爹爲什麼躺在這裏睡覺,他不能回到房間裏去睡覺嗎?”

    現場一片寂靜。

    在外主事的白大哥看到再沒有人過來弔唁後,就走了進來,恰巧聽到這句話。

    強忍住內心的悲傷,勉強擠出一點笑意說道:

    “阿離乖,你爹爹要去天上打妖獸去了,以後要是想他就擡頭看看星星,最亮的那顆星星就是你爹爹哦。”

    六七歲的孩子似懂非懂,也不覺得悲傷,只高興無比的想着,自己的爹爹果然是最厲害的,不僅在城裏打妖獸還要去天上打。

    想到這裏,阿離一臉崇拜的問向白羽:“大伯,那我們前幾日遇見的那隻會噴火的妖獸是被爹爹打敗了,對不對。”

    白羽只感到眼眶一陣酸澀,卻還是咬牙道:

    “嗯,阿離以後也要像你爹爹這般英勇纔對。”

    “嗯嗯。”

    ……

    清晨。

    白羽叫來侍女,將一宿未眠的白淺扶起。

    “今日就是阿澤出殯的日子,弟妹也去好好梳洗一番,他這般看重你,見你這憔悴模樣想必去了下面,也不安心。”

    見此還有些猶豫的白淺立馬起身,白澤的死已經成爲定局,自己怎能如此不懂事讓他連去世了,都要掛念着自己。

    等到白淺收拾好自己,來到大堂,就看到僕人們將棺材最後一顆釘子釘死,只覺得心口一窒。

    立馬虎撲上去,瘋狂推搡着一個拿着錘子的下人,模樣癲狂。

    “你們給我走開,走開,阿澤最是怕黑,把棺材釘死了,他會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不能釘,不能釘。”

    她徒勞的用手扒拉棺材上的鐵釘,但這注定是無用功而已。

    早已被告誡不能來大堂的白母,終究是不想自己連小兒子的最後一程都看不到,趁着人多,偷偷摸摸跑了過來。

    一來就看到從兒子去世後的崩潰絕望,到現在的癲狂,鼻子一酸,只是再沒有流下眼淚來。

    這幾日她早就將眼淚哭幹了。

    被推搡到一邊的下人們面帶焦急神色,白母看了看天。

    果然。

    即將就是出殯的時間了,白母一咬牙一跺腳,趁着白淺還在扒拉棺材上的釘子,吩咐幾個侍女一起把她制住。

    把白淺扶到一邊,不讓她動彈,只看着那羣人起棺,往外走去。

    等到白淺冷靜下來,白母這才讓人將她鬆開。

    只是還不等衆人離開白府,一隊官兵便將白府團團圍住。

    一個翹着蘭花指的‘男人’尖聲叫喊道:

    “都給雜家看好了,這白府就是妄圖謀反的主謀,逃出一人都是死罪。”

    說罷,一臉得意的看着白羽,顯然是與他有舊怨。

    “敢問李內侍,不知你說我白府妄圖謀反是何故?”

    白羽雖只剩一臂,但依舊不卑不亢。

    他緩步上前,將那叫做李內侍的人擋在身前。

    “咱家敢這麼說,自然是有證據的。”

    “願聞其詳!”

    李內侍看着眼前之人,只覺得內心一陣痛快。

    想他李金桂乃當今聖上身前紅人,看上他白羽,這是他天大的福分,誰知這廝不願意便罷了,居然還公然嘲諷他乃一介閹人。

    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臉,後來本想暗中給他使絆子,誰知他竟跑去了邊關。

    所幸,如今他也算的上大仇得報。

    想到此處,李金桂桀桀怪笑兩聲。

    “白羽啊白羽,你莫非還當自己是戰神不成,既然你想知道,那咱家就大發慈悲,讓你做個明白鬼就是。”

    “你弟弟白澤去邊關後,敵國妖獸就再沒出現過,當初明明可以一舉殲滅敵國,白澤卻心軟放過了他們。”

    “一場仗打了六年,敵國公主緋衣還揚言要嫁給白澤爲妻,沒想到被你弟弟拒絕,如今她已然入宮,現已經是聖上最爲寵愛的貴妃娘娘。”

    “她稱當初與你們有交易,你們謀反後會讓她做皇后,結果你們出爾反爾,現在她要你們全家去死啊,哈哈哈。”

    說罷,李金桂一陣猖狂的大笑,像是要將當初的羞辱一併丟給白羽。

    只不過在沒人注意時,他極快地擡手將眼角的晶瑩拭去。

    當今聖上年輕時算的上聖明獨斷,但如今年老,便愈發昏聵了。

    見外面層層疊疊的都是官兵,白羽只得束手就擒。

    只在這時,往日一向溫柔的白母,突然變得狠厲起來。

    擡手對着白淺就是狠狠一巴掌,白淺的臉極快地腫了起來。

    就在白淺不知所措時,白母指着她怒聲吼道:

    “都怪你這個賤人,你就是個掃把星,我早就聽人說過,你父母便是被你剋死,才獨自一人去荒山野嶺居住。”

    “我兒命苦,竟得了你這個掃把星,年紀輕輕就被你剋死了,我可憐的兒啊。”

    此時的白母如同癲狂一般,撲到白淺身上扭打,撕扯。

    現場亂作一團。

    李金桂一臉不耐煩的讓人將她們倆扯開。

    這時白母纔像是想到什麼,一臉厭惡的吩咐侍女取來紙筆。

    白母持筆在紙上左右游龍,寫完後一把丟給白淺,不再看她,只吩咐侍女道:

    “將她的東西一股腦全都丟了出去,這種喪門星,我家可不敢留她。”

    白淺不可置信的看着紙上最顯眼的兩個字——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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