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在今天早些時候對葉辰確實這麼親口說過。
阿志做的事情從主觀上來看並非是背叛，即便是從外人的角度看來，即便是葉辰也沒法從他身上感覺到他想要背叛史密斯。
因此，史密斯沒法對阿志動手，所以，如果史密斯真的想要同時處置這兩個創造出碼頭爆炸案的罪魁禍首，應該先將阿志送往黑鷹幫的人員選拔。
這樣一來，即便阿志死在了選拔途中，也不算是史密斯親自動手。
從情理的角度上看來，這也顯得合情合理……
可爲什麼，最後史密斯選擇了安倍石五？
他選擇了讓安倍石五去跳黑鷹幫選拔的火坑？
在葉辰看來，史密斯走的這一步棋實在臭極了。
先不論史密斯浪費了一次剷除身邊異己的機會，將推薦資格給了一個幾乎是必死之人的身上。
而且，史密斯在做出這個決定之時，便註定了他會因此得罪葉辰、趙海龍二人。
葉辰在貨艙交易之時便對史密斯強調過。
自己需要的是兩個資格！如果對方只給自己一個資格，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葉辰已經開始考慮自己是否要改換門庭，如果現在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月光如水，緩緩落於他的手掌之中。
緩緩攥拳。
先把史密斯殺掉，隨後和安倍石五做一筆交易，將兩個推薦資格重新拿到手。
葉辰只需要進入黑鷹幫的渠道，至於之後的黑牙傭兵團會變成什麼樣子，這並非是他需要去考慮的。
他很清楚這次他出國的目的，蘇昀晴的優先級高於任何一切。
但是……
有些奇怪……
葉辰擡起頭看着頭頂明月。
按理來說，史密斯應該很清楚，餘氏兄弟中，無論是做決定還是提出計劃的人都並非趙海龍而是自己。
如果說史密斯不蠢，或者說將他的智力至於一般成年男子的水準線之上。
兩個資格中剩下的那個資格，怎麼看都應該給自己纔對吧？
但史密斯卻沒有，他將資格給了趙海龍……
這又是爲什麼呢？
總不可能是因爲他覺得餘氏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時候不好對付，打算先把趙海龍調離自己身邊隨後在藉機慢慢收買自己，看看能不能將自己收爲己用吧？
……
等一等！
腦海中突然響起這麼一道聲音，葉辰握拳捶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
推開眼前的房門。
房間之中並沒有開燈，只有三根蠟燭在燭臺之上緩緩燃燒着，火光將二人的影子不斷拉長。
陰影之中葉辰輕輕點了點頭。
“是來問我爲什麼要出爾反爾嗎？”
“那件事情的話，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來是問你另一件事情的。”
史密斯手中的光源微微搖晃了一會兒，他直起腰轉過身看向葉辰。
葉辰愣了愣。
“不……我只是知道我該知道的東西而已……”
史密斯輕輕擺了擺手。
“別緊張，我只是單純覺得你很厲害而已。”
他將手中燭臺放到嘴脣邊上，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其熄滅，緩緩坐在了書桌之後的椅子之上。
因爲年歲的增長，黑牙傭兵團之中總有人在私底下說史密斯老了。
當年那股子殺伐果斷的氣質在他身上已經逸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老人眉宇之間的慈祥柔和。
現在的史密斯，彷彿厭倦了海賊打打殺殺的生活一般。
和其他蠻狠無禮，從骨子裏便帶着一絲兇狠的其他傭兵不同，現在的史密斯殺人或許更多隻是爲了保護船上的其餘夥伴。
因此，有很多人都說史密斯已經老了。
老得甚至還能不能拿得動槍都另談。
也正因如此，安倍石五纔想取而代之，因爲現在的史密斯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野心，滿足不了一名海賊的慾望。
但此刻在葉辰面前這位作者的老人微微垂眉，彷彿睡着了一般，可其身上的氣勢卻逸散在了整個房間之中。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飄到了葉辰的鼻腔之中。
不知是不是幻覺，此刻葉辰看着史密斯，總感覺他的身後有着一座由死人屍骨堆砌而成的小山。
無數亡魂正死死的抓着史密斯身後的椅子，骨瘦如柴的手臂鎖住了老人的四肢，由白骨製成的鎖鏈環繞在他的喉間。
他不是坐在那把椅子之上，而是被鎖在了那把椅子之上。
這輩子他都無法逃離這把椅子，這輩子，他都沒法從這間房間中走出去。
“那麼，和我說說，你都知道了些什麼事情吧！”
老船長的聲音將葉辰從那片幻想之中拉了出來。
當葉辰反應過來之時，他才驚覺自己還站在房間之中，但他的手腳居然在一瞬間失去了知覺。
“你是爲了引出那個內鬼對吧？”
葉辰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儘量平復下來之後緩緩開口。
史密斯沒有開口，但嘴角揚起的微笑已經證明葉辰的推想確實是正確的。
“我一開始以爲您是想要違反我與您之間的交易，不過後來我想了想，您爲什麼要把剩下的資格留給我的哥哥。”
“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那是您留給我的暗號。”
不知不覺之中，葉辰對於史密斯的稱呼已經帶上了一絲敬意。
一個男人，能夠獨自一人揹負如此之多前進到現在這種地步。
葉辰認爲他有這個資格使自己獻上敬意。
“那個人想要將您身邊的人徹底抽離，所以您纔會把我的哥哥留在推薦名單之中對嗎？”
坐在椅子之上的史密斯輕輕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
葉辰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但沒到這種時刻，他都總有一種學生考試交上答卷隨後等待老師點評的興奮感。
他輕輕嚥了口唾沫，再度開口敘述着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