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們去村口把那些絞架上的屍體放下來,被吊死的男人和被悶死的女人小孩在靈質的驅役下緩緩站起來。
“嘎呀,沒想到還有人,人,人,願意來我們村子。”凱恩爺的喉嚨有一個大洞,那模糊的缺口已經分別不出是劍傷還是被蛆咬出來的,大半個眼珠子吊在眼眶外。
張三解下腰牌,聲音磕巴,也認不出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您就是凱恩爺吧!我家老二經常提起您。說是蒙您照顧了。”
“你家老二?”凱恩爺的屍體只是偏斜一下頭,這個動作導致頭顱軲轆掉到地上,任戈蒙爾趕緊控制他手忙腳亂地把頭撿起來按在脖子上。
“就是炎拳李四,我是他大哥,張三。他是我們歪梁寨子裏的二當家。”張三按着凱恩爺的肩膀,手指變成骨針縫合着脖頸皮肉。
“李四的兄弟就是我們普安的兄弟,來來來,快到我的酒館裏坐坐!”
“你們就是炎拳先生的朋友吧?恩公可喜歡喫這個了,你們也嚐嚐。”強森只剩下半邊骨架,靠着剩下的那隻手矗在櫃檯邊。
王五看着碗中生蛆的奶酪和耗子,毫不猶豫地伸手抓起來塞進嘴裏說着假話:“真好喫!”
他不喜歡喫地窖裏的死耗子和臭奶酪,他喜歡喫的是廚師大媽做的那種軟如蛋撻的布塔奶酪餡餅和帶一點點焦香味的蜜汁豬排。
但他做不出來,它可以讓亡者再站起來,甚至等回山還可以用分裂池裏的液體爲普安村民重塑肉身,讓殭屍再度活化。
可他不能讀取亡者的記憶啊……重新站起來的老凱恩、強森……他們的一舉一動還有口吻都來自任戈蒙爾的回憶。
他能留住軀體,但靈魂已經遠去。
“張三大哥,嫂子可真漂亮。”強森磕着牙槽說道。
剛說出這句話,任戈蒙爾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強森還沒有娶媳婦。
他從站起來的女子屍骸中勉強辨認出勞倫,那個在篝火晚會上給他倒過酒烤過卷鬚獸肉的姑娘,任戈蒙爾拉起他們這對小情侶的手:“我提議,在我的見證下,勞倫和強森共結連理!”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那婚宴就由我來操辦!我看着你小子長大,總算盼到你結婚這天了。”凱恩爺開懷大笑。
他一直保持着姿勢笑着,一分鐘、三分鐘、十分鐘……
他不停地笑,沒有終結。
因爲這個故事,任戈蒙爾沒法再編下去。
沒有他們的記憶,又如何編撰他們的故事?這些人是他的朋友,他不想編排些糟糕的故事。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爲感到……褻瀆。
【沒關係的,你們還活着,上一段經歷已經死了,我會爲你們準備下一段,一定是更美好、更祥和的人生。】
張三還有育母以及家丁帶着普安村裏的行屍邁入災厄林,他們會從災厄巢穴的地道回到歪梁,行屍的狀態很差需要重塑,那些難民也需要指引,張三會是完成這項任務最好的馬甲。
至於名爲王五的戰場主宰,則不能與他們同路。
有大咒法存在的災厄林對他來說是禁區。
不過他也沒打算把主宰調回去,獸災既除,帝國禁軍也就沒有理由再待在藍玉境內,如果不早點去找約蘭算賬,恐怕他很難再千里迢迢地去紫晶王國找她。
“瘋帽子,我晚點去找你。”
任戈蒙爾高估了藍玉境內的治安,他離開普安村還沒走出多久,就又遇上一會兒打劫的。
“大哥,這娃娃長得真漂亮啊,把他綁了吧!鐵閣城裏那些沒兒沒女老頭老太太肯定捨得花大價錢買。”女土匪捏着第五代主宰的小臉越看越喜歡,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她真想把這娃娃自己留下來。
“請問你們可以滾嗎?我現在心情很糟糕。”任戈蒙爾攥着拳頭,想撕開這三人的胸膛生啃他們的心臟。
“小娃娃別那麼兇嘛,你要是乖乖地和姐姐我去城裏,姐姐給你買糖喫。”女土匪揉搓着他略有嬰兒肥的小臉。
任戈蒙爾開始有點後悔,忘了人類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他看着一旁的小山坡想象着如果是薇薇安腦子裏小時候看得那些話本故事,此時應該有個英姿颯爽的豪傑站出來保護弱小。
“如果是瘋帽子的話,看到這種情形一定會衝出來保護我吧。”任戈蒙爾嘟着小嘴異想天開。
“幺妹,你不要揉咯,都把這崽崽嚇得說胡話,趕緊拿藥蒙昏,裝麻袋找下家。”人販子三人組的老大刀疤男剛拿出個小包話音未落,一片樹葉從遠處激射而來打掉他手中的小包,白花花的粉末散落一地。
“哪個王八蛋敢壞老子好事!”刀疤男提着口環刀怒目圓瞪找偷襲的人。
任戈蒙爾幻想中的豪傑出現了,不過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瘋帽子。
“是你重爺爺!”刀疤男甚至還沒有看清獨臂鐵面人是如何衝到自己面前,一根長棍抽在腕口,痛得他大叫,武器也應聲而落。
緊接着重雙木簡簡單單一套掃地棍法將兩個人販子打了個狗撲。
“你別過來!”被刀疤男喊做幺妹的女人把任戈蒙爾抓在懷裏抽出腰間的匕首夾在小孩脖子上,驚恐地喊:“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是重教頭啊,好久沒激活他那邊的靈質,兜兜轉轉那麼多圈,竟然流竄到災厄林附近。】
正準備動手的任戈蒙爾看到有人願意出頭,含在喉嚨裏的一口迷夢情香又吞了下去。
“把孩子放開,然後滾,我不予追究。”獨臂鐵面人義正嚴詞地說道。
“你先把武器放下!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連臉都不敢露的傢伙,說不準你是打算黑喫黑呢?”幺妹叫嚷着。
“我重……”他剛想說自己重雙木行走天下光明磊落,可想起自己確確實實是在歪梁做過土匪,作爲通緝犯又不敢暴露姓名,嘆了口氣還是按幺妹說的辦,利索把手中長棍扔到地上,畢竟孩子還在對方手中。
此時重雙木背後,刀疤男抓起一把地上的粉末悄咪咪地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