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繁育巢主 >第62章 狼言
    雄獅之傲酒館內,衝突等級達到巔峯,但這一次,憤怒的起義軍不會再因鐵閣城主的命令而冷靜下來。

    “你們……你們這些叛徒冷靜一點,鐵閣城主的命令都忘了嗎?!把我們放走,全當今晚的事全當是醉酒鬧事。”被老農撐住後腦跪在地上的王國兵隊長壓下恐懼虛張聲勢,但他眼睛裏的震顫已經將他出賣。

    “諸君……”幼童的身體跳下櫃檯靠近王國兵隊長,白皙的肉手肥嘟嘟的煞是可愛,可對於被撫摸的人來說,這觸感如死神般冰冷。

    【當鑄爐冷卻,輝光暗淡,萬物終焉,不潔之火方能將熄……】沉重的吐息自腦海深處響起。

    “我們生長在這片土地,世代耕耘,飽受飢餓、戰爭、瘟疫、死亡之苦……”任戈蒙爾呢喃着對自己訴說那從意識深處迸發的詞彙,那些刻入靈魂深處,即使破碎亦無法忘卻的詞彙。

    而凡性的生靈,聆聽祂的教誨。

    “北方諸省,高居廟堂,縱情饗宴,無視我們的苦楚,只因他們不受此苦!”幼童話語猶如魔音振聾發聵,爐火燃燒的煙氣與冰霾蒸發的水汽交織,緋紅的瘴掩藏其中,埋下衝突的種。

    “我們拜請不屈者,勇無止盡變強之神,變革與新生之神。”沒人知道這個孩子身上爲什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威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說不出話。

    【吾乃剝奪至無可剝奪之神,千瘡百孔永無終息之神。】迴響之音不可違逆,任戈蒙爾一時間分不清這是某人的記憶還是自己的記憶。

    “讓我們化身漂泊之火,灼盡不公,焚盡不義!”迷夢的煙塵有着魔力,他的語句在聽者的心靈深處燃起。

    【火焰只需做一件事,尋得燃料,它便蔓延,而這世界正是我們的燃料。】

    “灼不公!焚不義!灼不公!焚不義!”被洗腦的戰士們高舉手中的武器,砍向跪地的俘虜,他們已是憤怒的使徒。

    幼童臉上掛起殘忍戲謔的微笑:“去吧,以不屈者之名,召集你們的同伴,點燃他們的正義,破開每一座牢籠、斬斷每一根枷鎖、解放每一個苦者!解放你們自己!他們無視你們的苦楚,在你們血肉之後躲避戰爭,那就成爲他們要面對的戰爭。”

    【以靜默之名,召集你們的幫兇,點燃他們的狂怒,破開敵人的城堡、折斷敵人的利劍,殺死每一個奴主!當一切焚燬,萬物終寂,所有漂泊之火將與我共赴饗宴!】

    讓人類變成奴隸,不一定要讓他們失去靈魂完全靜默,靈質只需要刺激一些腺體,激素和言辭的雙重催化下,人們便會屈服於身體,還以爲這是自發的意志。

    這是他最近在酒館裏運用迷夢噴霧的實踐中學會的。

    任戈蒙爾拿起餐桌上切肉的餐刀從王國兵隊長的屍體上割下一條嫩肉扔進爐火。

    “你們燒過肉,就該知道猛火會灼出其中的汁水,漂泊的火們,像燒肉一樣去燒那些剝削者吧,他們和豬玀唯一區別就是他們的肉流出的汁水本屬於你們。”

    【而我,將在灰燼中重生。】

    酒館的牆壁上,燭光的倒影呈現出異彩的斑斕,幾個身影在其中倒下,血濺三尺。

    重雙木、安卡、金湯姆三人就站在任戈蒙爾身邊,不可置信地看着士兵們眼神逐漸癲狂,嘴角流涎。

    其中重雙木受到的衝擊最大,王五說他是歪梁山新大當家的義子,那麼歪梁山的重雙木跟在左右便也合理起來,人們也不再懷疑他。

    但重雙木心裏清楚,歪梁山早就在怪物的攻擊中毀滅,所有人都已經葬身獸腹。可起義軍們好像很自然地就接受有一個在張三領導下的歪梁山存在,自己在山野中逃亡的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褪去青澀僞裝的王五身上,有一種他曾經見過的氣魄。

    這種氣魄與任戈蒙爾·靜默,羣獸的主人別無二致。

    難道自己這些天來,竟是爲了那個怪物而奔波?

    他想說話,想吶喊,想告訴他家這個小孩究竟是什麼東西,可他開不了口。

    任戈蒙爾不打算吸收他的意志,但不代表不能在局部方面控制他。

    狂熱的戰士衝出酒館,任戈蒙爾讓老闆安心坐下:“放心,不會打擾你生意的。至於安卡你嘛……我覺得這種流血衝突的時刻不適合你,好好睡吧。”粉色的煙霧撲在安卡臉上,這是鐵閣城最後一口迷夢。

    說完,他走上樓頂,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重雙木跟進房內,他有萬千疑惑,他想知道任戈蒙爾到底想做什麼。

    可踏入門扉,映入眼簾的是兒童的眼淚。

    對方無聲嗚咽,嘴巴張合又說不出話語,唯一能表達心境的只有眼中的淚。

    任戈蒙爾不知道剛纔腦中出現的詞句究竟是誰,無邊的憤怒,要把一切拖入終焉的意志。

    而且這意志並未隨聲音消退而消失,只是在心裏安睡,如同那本就是他。

    狂怒消退,剩下的只有絕悲,落下的淚是爲將逝之人而流。

    “任戈蒙爾·靜默。”重雙木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他壯着膽說出那個名字,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直面肉體下這無相無形的扭曲之物,幾乎在看破的瞬間,他便被無盡的悲傷侵蝕。

    “你很聰明,黃金人。”既已暴露,怪物之主也不打算隱瞞。

    重雙木捂着心口,頂着那幾乎將心撕裂的悲傷發問:“羣獸之主,你究竟想要什麼?”

    “你此刻與我感同身受,又何必發問?”任戈蒙爾逐漸穩住心神,正如那份狂怒不一定屬於自己,他懷疑這份絕悲亦不屬於自己。

    他只是恰巧有祂們的些許碎片罷了。

    兩人對視沉默,直至外面的街道燃起第一把火,重雙木衝了出去。

    “以歪梁的名義去吧。”在重雙木跑到門邊時,任戈蒙爾叫住他。

    “……謝謝。”

    “不客氣,讓我看看在悲憫的尺度下,狂怒會以何種姿態呈現。”

    【人類,請告訴我,何種意志最適合族羣吧。】稚嫩的身體承載着不朽的意識,它趴在窗口,看着人們拿起武器彼此搏殺,每當一條鎖鏈被折斷,就有一個生靈加入這場戰鬥。

    “好睏。”他倒在乾草牀上,儘可能不去想窗外的事,他不需要睡眠,但顱內迸發的兩種情感是如此強烈,消磨着他的意志。

    他需要一段時間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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