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隨淵笑得越發得意。
一張一合發不出聲音的黎悅,眼角溢出了淚水,想要摟住懷裏的小人兒,奈何萬蟻啃食,再也抽不出一絲氣力,她知道有些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姐姐……自幼……你便……處處讓着我,即便踏入金鑾殿冊封,你也要落後一步,讓我先行……”
黎悅一口鮮血涌出,又將喉嚨裏的那口腥甜嚥了下去:“這一次……我終於先……先你一步了……帶着軒兒……走……越遠越好……。”黎悅不捨想擡手摸摸黎柔的臉都做不到,露出牽強的笑容:“姐姐……這一次,我終於搶贏你……了。”
“妹妹——”黎柔抱着黎悅和墨折離的身體發出來悲愴之聲。
空曠的大殿上。
墨隨淵拍手鼓掌,不忘落井下石:“妙,真是妙極了。”
黎柔眼眶通紅如暗夜下浮現的野獸,對着龍椅之上的男人憤怒咆哮,再無往日溫文爾雅之色,詛咒道:“墨隨淵,你不得好死。”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金鑾殿冊封太子,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所愛至親之人皆離她而去。
墨景軒掙扎想要靠近母妃。
黎悅懷裏的墨折離還在往外吐血,迷迷糊糊中想要抱着母后。
黎柔見狀,趕忙抱起墨折離:“離兒,離兒。”她只能強壓下悲痛抱着墨折離,想要止住墨折離往外吐得鮮血。
這時,從龍椅下方的臺階忽地被炸開,碎石滾動,兩名黑衣人從甬道中飛出。
一人持劍對付龍椅上的墨隨淵,一人朝抓着墨景軒的護衛飛來。
大殿內響起打鬥之聲。
身爲王爺又豈是沒有能耐之人,對付墨隨淵的黑衣人逐漸落下風,而對付抓墨景軒護衛的黑衣人卻逐漸佔上風。
最終墨景軒被丟到地上,黑衣人將護衛斬殺,一把抱起墨景軒,快步上前道:“大姑娘,快走。”
黎柔驚色,抱起墨折離。
黑衣人蹙眉看着口吐鮮血不止的墨折離,道:“大姑娘,小主子恐怕……時間緊迫,斷舍吧!”
黎柔手一抖,看着懷裏的小人兒,視線轉到墨景軒身上,終究咬牙把墨折離放到了黎悅懷中,抱起墨景軒與黑衣人沒入甬道。
黎柔看着臺階上的那一方雕像,道“毀了它。”
黎柔抱着墨景軒直接沒入甬道。
黑衣人一掌拍碎那方雕像後,也遁入甬道。
這一切發生不過十幾息,還在對付黑衣人的墨隨淵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發生這等變故,一劍刺死黑衣人,就要朝甬道追去。
甬道忽地噴出一股黑色煙霧。
瞬間,轟隆隆聲音響起。
甬道眨眼間閉合上。
露出了被砸碎的塌方臺階,再無任何甬道出現。
就在這時候。
一把戰戟從大殿外飛進來,直接落到墨隨淵的腳邊,一身金絲鎧甲魁梧的男人,渾身鮮血從大殿外穩步而來。
遠離上京城的十幾裏外,一輛普通馬車疾步而行。
馬車上。
黎柔淚如雨下,緊緊抱着墨景軒,泣不成聲。
墨景軒看着傷心的母妃,小心用帕子擦拭母妃臉上的淚水,小臉上的驚恐不曾散去。
半月後。
一處隱祕山莊。
黎柔看着院內凋零的梨花樹,疲憊地緩緩閉上雙目,擺手讓身邊的護衛退下。
連連噩耗。
皇帝駕崩,皇后傷心欲絕殉情,相國府通敵叛國抄家流放。
唯一的好消息,二皇子墨折離被鎮國將軍帶回將軍府。
兩年後。
消失已久的黎貴妃帶着大皇子,高調回宮,更是囂張跋扈獨攬大權,以能者居之爲由,推翻了皇后所出爲太子的祖訓。
再往後。
軒王爺脾性兇殘暴戾的‘美名’更是遠揚,上上下下朝臣,無人不知,因此也無人敢去挑釁這‘暴戾’王爺。
同時,軒王爺不喜墨王爺,更以欺辱爲樂,傳遍整個朝臣之家,大大小小勢力。
所有人都知曉,一個無依無靠的皇子,是沒有能力爭奪皇位。
十年的皇室生殺,能繼承皇位的人選再一個個凋零。在所有人都以爲皇位會落到墨景軒手裏之時。
年僅十五歲的墨折離一己之力,洗刷了皇室的陰暗污垢,更是手持傳國玉璽,執掌朝政。又在所有人以爲墨王爺會登基九五之尊帝位之時,一個不受封的宮女之子卻被推上了皇位。
……
墨景軒放下馬車簾子。
那年,母妃牽着他手,站在上京城城門外,告訴他:“軒兒,這步踏進去,便是龍潭虎穴。”
他沒有猶豫跟着母妃走進上京城,走進喫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他的皇弟需要他這個活靶子。
他也忘不了,姨母將蠱毒餵給了皇弟,渾身鮮血淋漓的皇弟就這樣躺在姨母懷裏,痛苦掙扎的模樣。
墨景軒深深吸了口氣,手裏的摺扇‘唰——’打開了,輕輕揮動,脣角揚起釋然的笑意。手裏多出一杯清酒,淺淺抿口,酒香純釀。喃喃低語:“今日的酒,倒是格外香甜。”
馬車踏踏,腳步輕盈,帶着輕鬆與愜意。
遠離上京城,偏遠藩王之地一座豪華的宅院內。
梨花滿園盛放。
一位精貴的老夫人,手持着竹籃,認真挑選着每一朵白色梨花。
身側伺候的嬤嬤道:“老夫人,王爺來了口信。”
老夫人視線不曾從梨花上移開,道:“王爺說甚?”
“王爺說,晨陽朝露,海上落日生難得盛景,想要郊遊踏賞一番,會晚些回來。”
老夫人摘梨花的手一頓,神色怔愣在原處,忽而,一行清淚從眼角溢出。
嬤嬤見狀,急忙取出手帕:“老夫人,可有不適?”
老夫人擺擺手,“這花粉有些刺眼,不礙事,不礙事。”把手裏的竹籃遞給嬤嬤,“你們都下去吧!”
嬤嬤接過竹籃,遲疑了一刻,隨即與其他下人行禮退出了梨花園。
老夫人緩步走在梨花樹下,微風捲過,白色花瓣飄飄灑灑落得滿園皆是,也落到了老夫人白髮上。喃喃自語:“今日,天氣倒是不錯。”
“姐姐~”老夫人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擡起頭朝梨園深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