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靜。

    何啓東卻情緒萬千。

    傷痛被他掩在心底,藏得很深。

    眼裏只露出風一樣溫柔的淺淺笑意。

    他輕輕揉了揉喬蕎的腦袋,輕聲道:

    “你別有壓力,三天後你再答覆我。”

    三天。

    再讓他擁有她三天。

    “風挺大的,回去了吧。”

    一路走回去,萬家燈火已熄了近半。

    整個小區沉浸在一片寧靜與溫馨當中。

    這裏有多少個家庭,多少對夫妻?

    他們應該都已經相擁着進入夢鄉了吧。

    就算是感情不好的,哪怕在吵架,吵着吵着,也始終是以家爲單位的小家庭。

    但何啓東在這個小區裏買了房子。

    這裏卻沒有他的家。

    何啓東特意放慢了腳步。

    好想和喬蕎這麼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到天亮也不會覺得累。

    但人生的道路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叉路口。

    不是所有人,都會一路同行。

    有的人註定是要在半路上分道揚鑣的。

    送喬蕎到了門口,何啓東好想抱一抱她。

    卻沒有伸手。

    二十歲那一年,他第一次想親吻她。

    低頭時,鼻尖擦過她的臉頰,就要親到她軟軟甜甜的脣。

    她卻閃躲開了。

    那個時候她心裏還沒有商陸,她都能躲開他。

    更何況是現在。

    想要做的事,何啓東始終是沒有做。

    看着喬蕎進了門,他這纔回到相隔一層的樓上。

    直到看到樓下的燈熄滅了,他仍舊站在窗邊。

    樓下的燈滅了。

    黑沉沉一片。

    就像他心中滅掉的希望一樣。

    冰涼的月色瀉了他一身。

    連被照射在地上的影子,也透着一股濃濃的感傷。

    窗外,下了一夜的秋雨。

    翌日,天氣涼快了下來。

    喬蕎坐在涼幽幽的辦公室裏,發着呆。

    窗外的風把桌上的一本產品手冊,吹得一頁一頁地翻動。

    a4紙被吹得散開在桌角與地面。

    一桌一地的凌亂,正如她凌亂的思緒。

    宋薇走進來時,腳下踩了一張a4紙。

    退開半步,彎腰撿起來,又往前繼續撿了幾張。

    這纔來到她的面前,“喬蕎,這麼多文件需要你簽字,你在發什麼呆?”

    她從不喜歡發呆的。

    她向來是個工作狂。

    只要有工作,什麼事情都可以被她拋到腦後。

    可最近越發的糾結,思緒也越發的亂。

    如果她可以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那該多好。

    那樣就沒有了辜負。

    也不會辜負別人。

    她把心事藏起來,看了看宋薇手上拿着的一個信封。

    “你拿的是什麼?”

    “省商商會寄來的。”

    宋薇遞過去。

    喬蕎撕開一看,“儒商大會邀請函?”

    “喬蕎,你怎麼會收到這種上檔次的邀請函?”

    “我也不知道。”

    開公司那麼多年,從來沒有收到會商會的邀請函。

    就她公司那小打小鬧的規模。

    公司不到五十號人。

    哪裏有資格參加這樣高檔的儒商大會?

    蹙眉想了想。

    大概是這兩年,商陸和商仲伯給了她一些資產。

    好幾棟寫字樓、商業大廈還有連鎖酒店,都是坐落在鵬城最繁華的cbd中心區。

    前段時間,她剛好配合着辦完了手續。

    如今這些資產都歸於她的名下。

    讓她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有些資產的小富婆。

    所以才收到這封儒商大會的邀請函的吧。

    “去見見世面也好。”

    她看了看儒商大會的行程安排。

    酒店的名字好熟悉。

    仔細想了想,竟然是商陸分手時,他送給她的酒店。

    酒店是給經理人打理的。

    每個月她只需要看看報表,坐收淨利潤就行了,所以她連酒店舉行儒商大會的事情都不知道。

    隔天,便是鵬城的儒商大會。

    到處都是電子燈光橫幅:

    大儒商道,至誠天下。

    以儒爲謀,合道而行。

    相聚鵬城大地,商話高質量發展。

    來儒商大會的,都是社會上的大佬人物。

    喬蕎忽然想起,這樣的大場合,商陸肯定會來吧?

    但也不一定。

    商陸和蘇靜曉宣佈婚約之前,他一直沒有接受過任何媒體的採訪。

    也沒有出席過任何媒體活動。

    像這種高曝光量的儒商大會,他可能只會讓秦森或者是柯以楠來。

    對了。

    秦森是商陸的媒體發言人。

    依着商陸行事低調的作風,他今天應該不會出現,應該會派秦森來。

    但在儒商大會開始的時候,喬蕎竟然見到了商陸。

    他以省商商會會長的身份,坐在了發言臺的c位位置。

    就鵬城經濟,就未來經濟合作發展,高談闊論,侃侃而談。

    喬蕎雖然曾經和商陸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但生意場上的事情,他們倆從來沒有聊過。

    今天聽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是那樣從容不迫。

    身上散發的不只是強大的氣場,更是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爲他所折服。

    也許,那就是一個王者的光環吧。

    喬蕎做着筆記的手,停下來。

    思緒飄遠……

    這般優秀的王者,竟然是她的前夫。

    往事種種,歷歷在目。

    把她的思緒拉回來的,是坐在旁邊的兩位女性。

    其中一位,喬蕎在新聞上見過。

    鵬城年輕的女企業家,和鄧晚舟有得一拼,二十多歲接手家族企業,很有經濟頭腦,經常上各種新聞。

    “商先生好像朝我這邊看過來了。”

    “他不會是在注意我吧?”

    “真是朝這邊看來了,難道他對我有意思?”

    喬蕎這才又望回臺上那個氣場強大的商陸。

    他確實是朝這個方向望過來的。

    那麼遠的距離。

    他竟然盯着她在看。

    難道商陸知道她今天也參加了儒商大會?

    不然,在場有上千名企業家,他怎麼會把目光鎖定在她的這個位置?

    因爲這一望,商陸的發言停下來。

    工作以爲他只是短暫的停頓,但他凝視着喬蕎的這個方向,至少停頓了大半分鐘。

    旁邊的工作人員提醒他,“商先生,大家都還在等着您。”

    商陸抽回目光。

    如果不是喬蕎在場,他可以立即找回思緒,繼續他的高談闊論。

    但似乎,思緒有些被打亂。

    下一句該說什麼,他竟然給忘了。

    向來都是脫稿而出的他,不得不看了看發言稿,這才勉強繼續。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發言稿,但這些東西,祕書處的人都會準備妥當了,交到他的手中。

    這發言稿幾年來,破天荒的,第一次派上用場。

    研討會結束,是幾千人的盛大晚宴。

    這個時候,前來參加儒商大會的各大企業家,可以互相交換名片,交換資源。

    商陸作爲鵬城首富和商會會長,自然少不了被人擁簇着溜鬚拍馬。

    這種場合,他向來會紳士風度的應酬着。

    今天,卻在觥籌交錯與推杯換盞中,一直尋找着某個纖細瘦弱的身影。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看到角落裏的喬蕎,他紳士地打斷了前來敬酒的人,朝着那個纖細瘦弱的身影,邁開了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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