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夜校十分火爆，一到晚上教室裏燈火通明。“紅旗夜大”是四九城最大的夜校，在校學生有3000多人。
林朝陽報考的是中文系，學習《現代漢語》、《古代漢語》、《寫作知識》、《近代文學史》等課程。
相比於21世紀的學校，夜大的教學條件就太糟糕了，每逢週二、週五是夜校上課的日子。
原來的學校、工廠、宿舍等十幾處地方，都被騰出來當成“紅旗夜大”的臨時教室。
四九城裏的情況還算好的，要是在周邊的村鎮，就更不講究了，直接用破舊的寺廟，或者借用村民閒置的大瓦房，收拾乾淨糊上窗戶紙。
很多地方連電燈都沒有，每人一盞煤油燈，在用柴火木頭拼湊起來的“肉案子”上讀書。
這時代的民衆文化水平普遍低下，有個初中畢業就是“知識分子”了，甚至連念過幾年私塾的人，都可以當教員了。
剛剛下班的紅星軋鋼廠的一位工友，換下了油漬斑駁的工作服，挎着一個軍書包，匆匆地走出了工廠。
“紅旗夜大”離紅星軋鋼廠並不算太遠，路上，他喫下兩根油條一個火燒，算是對付了晚飯。
參加夜大學習的紅星軋鋼廠職工有九十多人，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開始了火熱的學習。
林朝陽一邊欣賞着四九城的夜景，一邊向“紅旗夜大”走去，身後響起了一道洪亮的聲音！
“是林幹事嗎？”
林朝陽心頭一怔，不禁回頭望去，什麼人？自己剛來四九城，也沒有什麼熟人。
很快，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趕了過來，他留着一個大分頭，是個油膩大叔，他以前做過廠裏的搬運工，有着一雙粗壯的胳膊，人稱郭大撇子。
林朝陽一奇：“你是……？”
郭大撇子熱情地自我介紹：“我是第七車間的主任郭雄。”
林朝陽有一點印象了，此人是秦淮茹的主管，負責管理部門人員的生產。
“原來是郭主任啊。”林朝陽連忙招呼，作爲廠裏的組織幹事，他很樂意主動和這些車間主任搞好關係。
郭大撇子看到林朝陽也挎着書包，好奇地問道：“林幹事，你也是廠裏派來學習的嗎？”
林朝陽反問：“是的，不知郭主任報的是哪門學科？”
郭大撇子道：“機械專業。”
林朝陽沒想到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居然鑽研起了專業技術。
他有些意外，恭維了一句：“老郭，以後紅星軋鋼廠的技術就靠你了。”
郭大撇子呵呵笑道：“哈哈……我們以後就是校友了，不過我現在還是個五級工，技術骨幹還是要靠易中海、劉海中等人。”
林朝陽想了想，微微頷首道：“那以後你就叫我小林，我就叫你老郭吧。”
郭大撇子笑道：“那敢情好啊。”
二人相談甚歡，忽然又傳來一陣“叮叮叮”的單車鈴聲。
“郭大撇子。”
一輛飛鴿牌自行車從身後駛來，上面坐着一對俊男美女，穿着也很時尚，他們是楊爲民和於海棠。
楊爲民是採購科的科長，楊廠長的親侄子，廠裏舉足輕重的人物。
於海棠則是於莉的妹妹，紅星軋鋼廠的廠花，宣傳科的播音員。
二人被稱爲紅星軋鋼廠的金童玉女，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關係，計劃明年就結婚。
郭大撇子熱情地打招呼:“哎喲，楊科長，還有小於同志，你們來得真準時啊。”
楊爲民將自行車停下，從上衣口袋掏出了幾張票據。
“多謝多謝。”郭大撇子雙手接過票據，連聲道謝。
這個時代生產力低下，社會物資匱乏，必須用計劃經濟來規範。
限制人羣的購買，嚴禁投機倒把，不比21世紀強大的生產力，市場物資那麼充盈。
誰家有親戚如果是供銷人員，那是絕對的香餑餑，在物資緊缺的情況下，票據比錢更有用，因爲有錢也買不到想要的東西。
他們把自行車停放在單車棚裏，由一個老大爺看管。
然後，二人親暱地並肩走進了教室，這裏白天還是四九城第六中學的教室，晚上被騰了出來，充當夜大的教學場地。
雪白的牆壁上赫然貼着“學好文化，建設祖國”的標語。
這間教室裏擠滿四十多人，像郭大撇子那樣的中年人並不多，主要是青年男女。
約莫過一刻鐘，外面走進來了一位年過六旬的老先生，他是四九城的錢教授，戴着一副老式的圓眼鏡。
他出身書香門第，和泰斗級人物老舍、巴金先生都有來往，學問就算在整個華夏國也是能排得上號的。
錢教授拿起花名冊，慢條斯理地道：“同學們，靜一靜！我看大家差不多到齊了，最近來了很多新同學，我來確定一下。”
“現在我開始點名，如果點名點到你的時候迴應喊一聲到！”
“石孝寶。”
“到！”
“劉建國。”
“到！”
“陳金鳳。”
“到！”
“……”
“……”
當他點到一個名字時，卻是無人迴應。
“冉秋葉！”錢教授又重複了一遍，仍然沒有迴應，所有人東張西望，只有角落裏那一張空座位顯得格外刺眼。
林朝陽暗忖，這個冉秋葉，不會是棒梗的班主任吧？她也來夜大學習了嗎？這四九城真不大，哪裏都能遇到認識的人。
“開始上課吧。”錢教授咳嗽一聲，放下課本教案，開始用粉筆在黑板上給大家講課。
所有人打開課本，聽得極其認真，錢教授的聲音雖然蒼老，但是中氣十足，吐詞非常清楚。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一個書卷氣十足的女青年才風塵僕僕地站在教室門外。
她氣喘吁吁道：“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
“平時來的都挺早的，今天怎麼遲到？”錢教授皺了皺眉，心平氣和地說道。
“今天家有點事耽誤了。”
“進來吧，下次早一點。”
冉秋葉有點尷尬，硬着頭皮走到了那張空位子，錢教授繼續上課。
這麼一個水靈的姑娘坐在林朝陽的後面，他忍不住撇了一眼，一直到了下課時間。
“這位同學，能夠借用一下你的筆記嗎？”冉秋葉清脆的聲音從林朝陽身後傳來。
林朝陽看了這個女孩一眼，此女很有氣質，一對雙馬尾，她穿着得體，有點小布爾喬亞情調，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給，今天你來得也太晚了，有些筆記沒有記下吧？”
林朝陽爽快地把收好的筆記本給了她，冉秋葉看了一眼，連連點頭，立即露出了和李主任一樣的表情，這字寫得太漂亮了。
冉秋葉看了一下筆記上的名字，鄭重地感謝道：“謝謝你，林朝陽同學。”
筆記的書面乾淨整潔，冉秋葉感受到林朝陽身上一股濃厚的書生氣質。林朝陽算是初識了郭雄、楊爲民、於海棠、冉秋葉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