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紹宗拿着南梁的戰書:“大王,要不要示弱,堅定蕭淵明的信心。”

    “不,拿出你全部的水準,跟他打,如果不敵,我讓劉豐生接應你,且戰且退。”

    兩軍列陣完畢,郭鳳提着馬槊出陣喝道:“高澄何在,可敢與我一戰!”

    慕容紹宗聽了哈哈大笑:“汝何人,也配直呼齊王之名,受死吧!”說完馬槊一舉,五千步軍緩緩向前,一千騎兵遊弋於側後。“老匹夫,那本將就先宰了你!”幾千名重甲步軍衝了出來,嚎叫着,撲向慕容紹宗。兩軍撞在一起,像兩列火車撞在一起,一時間山崩地裂,血肉飛濺。本來東魏就不太重視步軍,加上工匠比不上南梁,鎧甲的防禦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但慕容紹宗在看到前鋒受挫後,令旗一揮,重盾抵住敵軍的攻勢,然後長槍兵狠狠扎向敵軍,加上後方弓弩手的齊射,一下子扭轉了頹勢。弓箭雖然無法直接殺死敵軍,但量變引發質變,何況人都有避險的本性,看着閃着寒光的箭雨,不由自主的試圖躲避,陣腳頓時有些不穩。更變態的是,一些弓弩手放下弓弩,把一些裝着油、糞便的罈子扔了過去,然後就是火把,一下子場上的血腥氣、糞便和烤人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多正在搏殺的軍士,忍不住當場吐了出來,在嘔吐的時候,失去了人頭。

    站在高澄身邊的元去病一下子也吐了出來,他的戰爭觀估計還停留在春秋時期,他不敢相信戰爭,是如此的殘酷、噁心、下作,爲了勝利,人比野獸更加瘋狂,更加歇斯底里。

    一看敵軍陣腳已亂,慕容紹宗讓騎兵衝了上去,就像一羣老嫖客衝到了女兒國,對着一臉茫然的南梁兵一陣猛捅。蕭淵明微微一笑:“胡將軍,率部進擊,擊潰他們!”胡貴孫在鼓聲中領着五千騎兵,一萬步軍加入了戰團。

    高澄看了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劉將軍,你率五千騎兵去接應慕容將軍吧,且戰且退五里,之後全速後撤!”

    然後,聲音變得狠厲,彷彿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全軍聽令,各部按計劃後撤到指定位置後待命,誰出現疏漏,斬!”

    蕭淵明看着落敗後撤的慕容紹宗和前來接應的劉豐生,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但還是謹慎地下令:“全軍整體前進,跟着郭鳳和胡貴孫二位將軍去追擊,不許擅自出戰。還有,來人,通報羊侃將軍這裏的情況!”

    兵敗如山倒,雖然有劉豐生過來接應,但慕容紹宗所部殿後的將士,還是像韭菜一樣,一排一排地倒在血泊中。

    再跑了幾裏地之後,劉豐生部開始加速,好像是不再管後面步軍的死活了,不是好像,是真的自己跑了,慕容看看處在地獄邊緣的部下,再想想齊王的囑咐,一咬牙催馬跟了上去。這一下本來還在且戰且退保持着基本隊形的東魏步軍,戰意頓喪,開始四散奔逃,一些萬念俱灰的軍士,乾脆扔掉手中的兵器,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後面追兵的馬蹄、環首刀和奇蹟。

    此時,來不及彙報,胡貴孫帶着騎兵越過潰散的步軍,去追擊劉豐生的騎兵。,追擊隊形頓時稍顯混亂,蕭淵明看到這一幕,雖然心裏還是有些疑慮,但實實在在的戰果擺在眼前,再加上其他部將看着郭鳳、胡貴孫斬首立功,早就已經忍不住了,蕭淵明作爲主帥,此時也不能再強行壓制,索性下令,全軍各部自行追擊。漫山遍野的逃兵和漫山遍野的追兵,追逐着,屠殺着,慘叫和狂笑震耳欲聾,這一切讓高澄忍不住感到困惑:這世界真有老天爺嗎?老天爺真是良善的嗎?

    看胡貴孫追着劉豐生過了青靈峯,高澄下令:高洋、彭樂、元去病、崔季舒率領剩餘的五千騎兵出戰,一舉擊潰追擊的敵軍,同時所有步軍全線進擊。蒼涼的牛角號聲音低沉悠揚像是河流在嗚咽,唉,又一輪的廝殺開始了。

    如果組成戰陣的步軍是一隻老虎,那麼散開的步軍,跟羊沒有什麼不同,尤其潰散的步軍。從高空中看去,還和剛纔一樣,一邊是漫山遍野的逃,一邊是漫山遍野的追,唯一的區別是換了方向。鮮卑騎兵確實了得,追擊像是在牧羊,不緊不慢的黏在後面,不停地用弓弩消耗,你一咬牙,決定不跑了,跟他們拼了,他們就迅速的繞開,接着用弓箭射擊。等一羣人匯聚的差不多的時候,一隊騎兵繞前擋住去路,把這羣人圍住,要麼主動放下兵器投降,要麼被屠戮殆盡。

    劉豐生和慕容紹宗扭頭擊潰胡貴孫的騎兵之後,沒有選擇追擊騎兵,而是迅速加入了對敵步軍的圍剿,近萬名騎兵在前,驅趕着南梁幾萬名步軍,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涌來,帶着騎兵過來準備追擊東魏軍的羊侃,看到此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撥轉馬頭帶着騎兵就往回撤,不是撤回寒山,而是直接奔向南梁境內,他很清楚,跑慢一點,一旦被潰兵裹挾進去,自己這點騎兵也會淪爲階下囚。

    縱馬越過寒山,又狂奔了二十餘里,示意部隊停了下來,後面的喊殺聲還隱約可聞,但自己應該是安全了,只是,只是南梁此次北伐戰敗,自己有生之年,應該是再也沒有機會領兵踏上東魏的土地了,唉,羊侃強行忍住心中的悲憤和不甘,帶着部隊緩緩向南梁退去。

    猛然看見前面有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羣,在看到自己這幫人之後,那些人迅速上馬,一邊奔襲,一邊散開,散成了一個內圓形的包圍陣型。這裏怎麼會有東魏的騎兵?襲擾糧道最多是千人隊,可這幫騎兵,起碼有幾千騎啊!當看到對面中軍的將旗上的韓、潘二字時,瞬間明白了一切。

    “高澄、慕容紹宗,你們他媽的好狠啊!層層佈局又斷臂引誘追擊,竟然還在這麼遠的地方埋伏重兵,打算一網打盡,你們好狠啊!”一口鮮血噴出,羊侃眼前一黑,歪倒在馬上。

    戰爭很快結束了,但一直到第二天黃昏,還有東魏騎兵在鄉村、田野、山間、樹林裏追擊着潰兵。出征時衣甲鮮明、氣勢如虹的十萬北伐大軍,陸陸續續回到南梁的,竟然只有幾百人。

    梁武帝蕭衍聽聞軍報,目光呆滯,很久都說不出來話,把自己關在宮中的小佛堂裏,好多天都不曾召見任何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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