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幾萬人合唱齊帝高澄欽定的齊軍軍歌《敕勒歌》之後,齊帝高澄換上最隆重的青色皇帝衣冠,在衆武將的簇擁下登上點將臺,開始宣讀今天陣亡將士的姓名、籍貫和職務,高澄讀一句,破六韓保年他們幾個跟着讀一遍,蒼頭軍(犀角和大力兩軍在隊伍裏巡視呢,萬一混進來一個細作,一箭把高澄帶走,這本書就完結了)緊接着跟着讀一遍,之後便是幾萬人的齊聲高喊。

    陣亡的將士中,有還沒婚配的年青人,也有打了半輩子仗的老兵,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家裏的親人在期盼着他們回去,但是他們死在了宛州城下。

    “何力噶只,懷朔鎮人士,步弓手;馬蛋,晉陽人士,步軍;秦至,北青州人士,後勤軍擔架隊、、、、、、”沒有淚水,沒有恐懼,也沒有仇恨,只有濃烈到化不開的悲憫隨着蒼涼渾厚的聲音像波濤一樣拍打着宛州的山水。

    有個剛從守軍調過來的小兵低聲問道:“皇上都記着名字哩,這個撫卹應該沒人敢貪污吧?”話音剛落,旁邊一個老兵卒嘿嘿笑道:“誰他媽的敢動這個錢,監察院聽說過沒有,監察院裏有一百零八套刑罰,上次有個百夫長挪用兄弟們的軍餉,知道咋死的嗎?嘿嘿,被按在竹林裏,被竹子慢慢捅死了。”

    第二項,公佈今天戰鬥中受傷的兵卒名單,以及受傷的部位。方式不變,以表達朝廷不會忘記他們的貢獻。當讀到“高二寶,東豫州人士,,步軍,屁股中箭”,這特麼的什麼呀,高澄不由得笑了出來,幾萬將士跟着鬨然大笑,這時,郎中營中,正在給一個傷員治傷的郎中聽到後,停了下來,看着牀上這個屁股中箭的小夥,手裏的繃帶往牀上一扔:“你他媽的自己包紮吧,媽的,你個逃兵!”

    高二寶顧不上腚傷,嗖一下躥了起來:“誰他媽的逃兵,誰他媽的逃兵,都怪那幫王八蛋魏軍,老子爬雲梯的不射老子,號角吹響換下一營進攻的時候,走得好好的,屁股捱了一箭,唉,俺真的挺勇敢的呀,俺從頭到尾迎着羽箭衝,結果卻是,唉,俺還想立了功,領了賞錢,給俺娘在地裏打口井哩。”說着說着,竟然抱着頭嗚嗚哭了起來。

    “別哭了,孩兒,叔錯了,叔給你道歉。操,別亂動了,傷口他媽的崩了!”

    第三項,隨軍記功官記錄通報今天參戰的將士,根據此戰的對手和強度,確定賞賜的等級。

    第四項,焚燒屍體。後勤軍負責收攏存放,班師後歸葬勇士園。

    天色完全暗下來,那些重弩兵才撤走,正當劉焱督促兵卒收拾屍體,加固城防的時候,齊軍大營突然傳來蒼涼而又雄渾的歌聲,歌聲剛停,嘶吼聲又接連不斷地傳來,各種陣亡,各種負傷,這樣直白地傳達給底層的兵卒,難道不怕引發營嘯嗎?這不是自己打擊自己的士氣嗎?打了一天仗,到了晚上還瞎折騰,這個對手,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第二天,高澄乾脆就沒出現,不是偷懶,是軍器監突然要搞幾個大殺器,高澄決定親自跑去督造了。把攻城的指揮權交給了破六韓保年。

    “兄弟們,我破六韓保年是個匈奴人,不咋會講話,但我想說的是,齊國八大邊軍中,咱們邙山軍是有污點的,參與過彭樂的叛亂,在新二州觸犯過軍紀,都是兩個肩膀扛着一個腦袋,都是領着一樣的餉銀,咱邙山軍差啥了。我想說的是,在這麼渾渾噩噩地混下去,咱們邙山軍遲早會被裁撤掉,兄弟們,現在機會來了,衝上去,多砍人,多射箭,多立功!”說完,大手一揮,新的一天就在激越的鼓聲中拉開了帷幕。

    不得不說,破六韓保年不愧是與慕容紹宗齊名的名將,一個運籌帷幄,精於計算,另一個性如烈火,悍勇無雙,感染着所有的兵卒勇往直前。我高澄沒有限制破六韓保年,一個將領的性格就是他的戰法,只是要求邙山軍只能攻擊一面城牆,不能四面出擊。破六韓保年的攻勢,讓劉焱覺得,昨天只是試探性進攻開胃小菜,今天才是正餐。昨天是爲了殺傷自己的有生力量,今天,就是爲了破城,甚至,破六韓保年把騎兵全部趕下馬,參與對城頭的弓弩射擊。短短半天邙山軍就死了四五百人,但劉焱部,足足死了近三千人,僥倖活下的人,後半生聽到齊國箭陣就直打哆嗦。不好的消息就是,重弩基本全部需要修理,本來囤積如山的羽箭,不見了三分之一。沒辦法,下午休戰,回營休息,安排軍器監隨軍的工匠趕緊修理換弦。

    第三天缺原材料,還是沒修好,繼續休息。劉焱看着休整的齊軍大營,和不斷出戰歸來的蠻族騎兵,心裏清楚,高澄這是在派人遲滯援軍的速度,但自己有心無力啊。自己手下攏共才三千騎兵,而齊軍這次來的具裝騎兵恐怕都不低於三千,現在出了城就是點心,還不如屯着,瞅準時機,給齊軍來個致命一擊。

    說是大殺器,其實也是很笨的玩法,不過非常符合高澄的胃口。第一個就是改造砲車,兩邊加了根通軸的絞盤,可以讓十六名大漢同時發力搖動絞盤,雖然還是沒啥準頭,還是載重量增加了,能把一個百斤重的石頭蛋子扔到二百步外的城頭上去,最大的缺點是,新作的溼木頭不怕火箭,幹了呢?很容易被燒燬。

    第二個更笨,簡直就是一座可以移動的木山,底部有近百個輪子,在距離城牆三百步的時候,弓弩手搭雲梯爬上去,對,你沒看錯,這木山高十米不止,正常人還真爬不上去。等弓弩手爬上去並且做好防禦後,底下幾百名兵卒推行到一百五十步或者一百步的距離,能有效地壓制敵人,如果上面全是重弩兵,那麼久停在二百五十步的距離,瘋狂射擊就可以了。由於太龐大繁雜,軍器監和後勤軍忙活了這麼多天,才做出兩臺。

    第三個其實不算什麼大殺器,以往羽箭和破甲錐淬毒,一般是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平時收集各種動物和人類的糞便,箭頭插在裏面,用的時候自帶毒性,但味道實在是不太人道,很多兵卒不願意使用,第二種是箭頭做好後,故意讓其鏽蝕,也能有效增加殺傷力,不過不利於存放,打仗的時間你如何準確測算呢?很多箭放時間過長,箭頭都鏽沒了。但軍器監那幫人爲了能立功封爵,在刑部的死囚牢裏反覆試驗,他們把金汁、五石散等東西放在生漆裏攪拌混合,不但利於保存,使用方便,而且威力不減,哪怕射中腳指頭,截肢都不一定能救命。

    唉,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改天全他媽的試試吧!那個弄的有效,那個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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