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充當看客的南梁軍突然瘋了一般地進攻,他們的披甲率非常高,箭陣效果不明顯,他們勇猛雖然不如西魏,但非常有韌性,一旦纏住齊軍,就會像蛇一樣越纏越緊,段韶每次都得讓騎兵把這蛇斬斷,但這樣一來二去,消耗也很大,有好幾次段韶都想搬開木柵欄,跟南梁打一場野戰。

    但高澄不批准,開什麼玩笑,西魏的騎兵那也不是喫素的,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趕到戰場,雖然齊軍精神氣勢、兵器配備和戰鬥素養均好於敵軍,但人家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六萬打二十萬,萬一打輸了,營盤都回不去,只能抱頭鼠竄了。

    先守着吧,高澄分析,南梁軍突然全力攻擊,原因無外乎兩點,第一是慕容紹宗已經打下了武勝關,切斷了南梁南歸的退路,第二就是韓軌那邊的水師把南梁打疼了,急着報復呢。慕容紹宗一旦拿下武勝關,不會原地堅守,肯定分兵把守的同時,帶領騎兵四處出擊,給足南梁壓力,而韓軌高澄很瞭解,死戰、血戰也許指揮時不夠果決狠厲,但如果第一個港口占到便宜,必然會持續不斷地搶下去,那些江南的腹地,最富庶的核心區域,一旦遭到戰火的洗禮,南梁自己的糧草都會受到影響,更別提賣給西魏了,而齊國一旦徹底穩住淮南淮北的局勢,糧食產量將超越南梁。無論是哪個原因,南梁都快撐不下去了,除非打定主意要魚死網破。

    不過被圍的日子是真難熬啊,看着小草冒尖,心裏竟然生不出一點喜悅。糧道早就斷了,有一次斛律羨遭遇大批西魏騎兵,乾脆一把火燒了糧草,引軍而退。他一直負責輸送糧草,知道現在齊營囤積的糧草,撐過夏天絕對沒問題。可高澄還是煩躁啊,這就像你雖然在銀行有點積蓄,但丟了工作,沒有穩定收入,免不了心慌慌。因此過完年之後,除了每天的作戰人員,其餘兵卒,伙食就開始嚴格定量了,針對逐漸下沉的士氣,齊軍又開展了“寫給媽媽的一封信活動”,這個活動一提出,就首先受到了那些儒生,各營監軍們的強烈支持,這個活動中的忠勇元素被他們烘托到了極致,每個兵卒的發言,或者溫情,或者慷慨激烈,都被監軍大人們引導到忠勇上面,之後就是唱一遍軍歌,搞得各營統領在本營兵卒的強烈要求下,每次大帳議事時,都會請旨全線反擊,打到建康或者長安去,打誰不要緊,天天光喫飯不殺人算怎麼一回事?

    對比處境艱難的高澄,高洋、可朱渾道元和慕容紹宗簡直爽到起飛,慕容紹宗陳兵武勝關下,並沒有立即進攻,而是聯繫了高洋和可朱渾道元,讓他倆率兩萬騎兵繞後,武勝關守軍一看背後都是齊軍騎兵,軍心頓時大亂,慕容紹宗趁勢攻城,一舉攻克了武勝關。

    從此,三部騎兵輪番出擊,漢水以北廣闊的平原上,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齊國的騎兵。西魏和南梁的糧道從此也不再安全,三國騎兵圍繞着糧道,展開了慘烈的廝殺,斛律羨倒是趁機輸送了一批糧草和牛羊,這可把獨孤信氣得夠嗆,親自領兵去追,斛律羨就隨便找個臨近的小城躲進去,獨孤信有心強攻,但首先來的都是騎兵,什麼器械都沒有準備,再者仔細想想還是圍住齊帝高澄要緊。

    獨孤信和侯莫陳崇在議事時越想越不對勁,二十萬大軍本想一舉擒住齊帝高澄,起碼也要擊潰他,可這都拖了幾個月了,齊軍絲毫沒有敗相,再者說了,雖說高澄不敢調蠻族騎兵大舉南下勤王,幾個邊軍也分鎮各地,但劉豐生部和慕容紹宗部都離得不遠,加上高洋和可朱渾道元的兩萬騎兵,只要合兵一處,縱然不能戰勝魏梁聯軍,但足以解圍啊!高澄到底要幹什麼?難不成他是將計就計,像磁鐵一樣把聯軍吸在宛城,趁機攻擊別的地方!

    作爲史書上建立南朝陳國的一代英豪,陳霸先也反應過來,撕毀建康盟約開戰以來,南梁得到了什麼?區區漢中自己迫於國內形勢放棄的幾個城池,以及目前還看不到受益的梁魏之盟約,失去的倒是清清楚楚,蕭大器徐州兵敗,蘇北被高洋擄走庶民三十萬;柳仲禮參與圍困,丟了義陽,緊接着又丟了武勝關,從此桐柏山和大別山的天險爲齊國所有,漢水以北無險可守;韓軌水師劫掠吳郡,十年之內將很難恢復元氣,賦稅大受影響,而且等朝廷派遣的援軍抵達吳郡之後,韓軌已經揚帆向南了,天知道他下次要襲擊哪裏,萬里海岸線,怎麼防守,總不能築個海長城吧!

    看來發展戰船勢在必行了呀,南朝不缺造船的工匠,只要朝廷重視起來,要不了三五年,定然能在水上和北齊一決雌雄。那麼騎兵呢?同時打造,不可能!在蘇北、蘇南和江漢平原接連被北齊劫掠賦稅大減的情況下,短時間內不可能有餘力同時發展水師和騎兵,該如何抉擇呢?想到此,陳霸先心裏泛起一陣陣苦澀,曾經雄霸南方,傲視羣雄,現在已經衰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蕭大器、王僧辯他們沒心思想這些,還在呼應着西魏軍,幻想能生擒齊帝高澄,全力攻擊齊營。

    雖然齊軍一直勝多敗少,穩守營盤,但傷亡已經超過一萬,而且隨着草藥量的減少,傷亡率激增。雖然敵軍的陣亡率遠超齊軍,但高澄心裏還是五味雜陳,這些兵卒都是真金白銀堆出來的呀,本來想玩個漂亮的圍點打援,結果弄成了消耗戰,好在戰略目的基本達成,特別是攻取武勝關,開戰之前都沒敢想過的驚喜,唉,算是有喜有憂吧!

    正當高澄不斷給自己作心理暗示,保持鎮定從容,一副天下盡在掌握的樣子,準備長期耗下去,等韓軌的水師徹底把南梁打殘,等南梁撤軍上門和談,只剩下一個西魏就容易對付了。

    突然,懸鏡司的探子傳來消息,西魏宇文泰疑似病重或者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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