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

    趙錚騎上馬匹,與護衛親軍沿着大盛官道一同行進。

    雖是一路向北,但如今尚在夏秋之交。

    沿途所見,依舊是一副炎熱景象。

    前方,有不少流民遠遠看到官道上掀起陣陣煙塵的大隊兵士。

    連忙向着道路兩側的樹林中躲避開來。

    宛如逃竄一般,落下許多物事落在官道上,也不敢去撿。

    待到大隊兵士策馬離開,他們才終於鬆了口氣。

    迅速跑到官道上,拾撿起落下的物事。

    又忍不住偷偷向後方的大隊兵士打量而去,生怕這些兵士再折返回來,捉拿他們這些流民!

    若是被官府抓住,輕則遣送回去,重則刑罰!

    對於官道上的情況,趙錚早已屢見不鮮。

    自京城離開,已有兩日。

    這兩日以來,他們行進的速度並不算快。

    但好在距離蒼寧縣已經不算遠了。

    他始終微皺着眉頭,向着身邊一同騎馬行進的秦奮看去,考校般詢問。

    “這一路官道上,看着這些流民,你有什麼想法?”

    想法?

    秦奮臉皮一顫,茫然地打量起四周。

    兩日過去,他只覺得四周景象在逐漸變化,一路途徑幾座縣城,也遠沒有京城繁華。

    再就是沿途所見全是流民!

    除此之外,哪裏還有什麼想法?

    看着他這副模樣,趙錚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得想想辦法,好好磨鍊磨鍊這小胖子!

    “唐乾圖一路自北境趕回,說是官道上未曾發現流民。”

    “但咱們這一路走來,從離開皇城開始,沿途所見流民可有不少!”

    “這其中,只怕大有蹊蹺啊!”

    這些流民,唐乾圖必定早就知曉。

    卻一直瞞而不報,直到流民之患突然爆發,也還在措辭推脫!

    哪怕是致使北境流民四起的旱情,也是唐極提起的。

    要說唐極父子跟流民之患沒有任何關係,他一點都不信!

    可弄來這麼多流民,對於唐極父子而言,又有什麼用處?

    趙錚正思索間,遠遠便見林俊義帶着一行輕騎自前方快速趕來。

    不多時便趕到了趙錚身邊,沉聲彙報。

    “殿下,距離蒼寧縣城還有三十里路,至多一個時辰,便能趕到!”

    “但蒼寧縣四周流民衆多。”

    “一路上,卑職已經見到不少餓死的屍體!”

    先前他便作爲斥候,帶着一衆輕騎先行一步,前去探路。

    見到蒼寧縣周邊的情況,心中不免充滿擔憂。

    他們行進一路,越是深入北地,所見到的流民便越是衆多。

    流民的人數,遠不止朝廷先前所統計的數萬之衆,甚至還要更多。

    似乎多半北境百姓,都自北境逃亡。

    聽到林俊義的話,秦奮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蒼寧縣周邊的情況,比之咱們這一路所見還要慘烈?”

    只這兩日功夫,單是官道兩旁的屍骨,他都不知見了多少。

    這早已沖垮了他先前的興奮情緒。

    取而代之的,是滿肚子的擔憂。

    蒼寧縣的情況要是更爲嚴峻。

    這還怎麼治理?

    對於秦奮的詢問,林俊義只是緩緩點頭,沒有多言。

    趙錚眯起眼睛,向着遠處眺望而去。

    一路逃亡,餓殍遍野。

    這些流民的真實情況,可從來就不是說說而已!

    “繼續前行!”

    他大袖一揮,喝令衆將士。

    一行人馬,再度前行。

    臨近蒼寧縣,他們便只能下了官道,沿着蒼寧縣唯一一條通向官道的崎嶇道路前行。

    蒼寧縣三面環山,遠遠便能眺望,遠處羣山環繞。

    順着這唯一的必經之路前行,還尚未趕到蒼寧縣。

    卻看到前方道路上,正有一大波人行色匆匆,自蒼寧縣方向趕來。

    似是注意到了大隊兵士,當即向着道路兩旁的山林逃竄而去。

    與官道上那些流民的反應幾乎一模一樣。

    見此,趙錚目光微凝。

    流民都是自北境逃離而來的,就算是逃亡,也都該向着沿途的縣城聚集。

    可這蒼寧縣中,卻有流民往外跑?

    這怎麼看都有些蹊蹺!

    “老林,攔住他們!”

    趙錚沉喝一聲。

    林俊義當即帶着兵士衝上前去,將那些流民團團圍住。

    流民們來不及逃離,很快就縮成一團。

    臉上滿是驚懼與絕望。

    當即便有人跪在地上,向着四周兵士們苦苦哀求。

    更有甚者,竟直接昏倒在地。

    人羣中傳來一聲聲驚叫,更是孩童啼哭。

    一片嘈雜。

    正茫然失措間,流民們便看到一個年輕公子策馬趕來。

    趙錚緊皺着眉頭,掃了眼人羣。

    眼前這些人穿着也都與流民一般無二,頭髮髒亂,像是剛從泥地裏打過幾個滾。

    灰頭土臉,風塵僕僕。

    “你們是哪裏人氏?”

    “爲何要自蒼寧縣離開?”

    隨着他聲音響起,人羣瞬間安靜下來。

    一衆流民面面相覷,卻半點也不敢出聲。

    很快,便只剩下孩童的哭啼聲。

    大人連忙捂着各自孩童的嘴巴,不敢讓其再發出絲毫聲音。

    見此,趙錚皺了皺眉。

    從來都是見流民往縣城跑的,哪裏還能有流民從縣城裏逃出來?

    終於,人羣之中,一道稍顯瘦削的中年人邁步走出。

    向着趙錚恭敬地作揖行禮。

    看禮節,倒像是一個文人士子!

    “回稟大人,我等皆是自蒼寧縣而來。”

    “我們之中,有蒼寧縣百姓,也有北境流民。”

    “正……正準備去逃難!”

    說到這,那中年人長嘆一聲,將身後妻女緊緊護住。

    逃難,便意味着,他們也是流民了!

    流民之中,居然還有蒼寧縣的人?

    趙錚眸光一閃,靜靜思量着。

    難不成,北境災禍,連蒼寧縣都受到了影響?

    一旁,秦奮緊跟着趕了出來,皺了皺眉。

    “我大哥問你們話,你們就老實回答!”

    “流民不都是來自北境嗎?”

    “蒼寧縣的人也會逃難?”

    “我看誰敢胡說!”

    他神色一橫,睥睨着那些流民。

    見此,人羣都不由愈發瑟縮,滿是驚懼。

    那走出來的中年人滿臉苦笑,無奈搖頭。

    “回稟大人,在下不敢說謊。”

    “我們雖然是蒼寧縣的百姓,卻也活不下去了!”

    “在下是蒼寧縣的秀才,所言句句屬實啊!”

    聽到此,秦奮臉色一僵。

    照這麼說,連蒼寧縣的人都在流亡!

    這蒼寧縣的情況,都趕得上北境了,還怎麼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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