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鳳綰也認出了他,她記得這是乞丐堆裏的一個人。
“這位夫人,好巧啊,沒想到還能遇到您。”
小乞丐也是個會變通的人,見黎鳳綰挽着發就知道她已有家室,自然稱她一聲夫人。但是黎鳳綰也注意到了他的稱呼,想到銀景弈就生氣,何況淮陽這裏沒人認識她,便將兩支髮簪取下,墨發披肩,一下成了未出閣的小姐髮式。
“叫小姐”
“……小姐安好”
“你找我做什麼?”
“之前看到夫……小姐經過,面帶憂色,我想小姐應該是有事想問,那我自然是來回話的,幫小姐解憂。”
黎鳳綰看着青澀少年臉上狡黠的笑,忽然就明白他這是察覺了什麼,思量再三,便道
“你真的知道?你年紀不大但是太過機靈,鬼點子一定有很多,爲什麼我不去問那些比你年長的人而要選擇相信你呢?”
小乞丐的一縷頭髮從耳邊落下,搔得臉上癢癢的,他把頭髮捏在手心,又重新別到耳後,平視着黎鳳綰,髒兮兮的臉上,一雙眼睛明亮如星
“太過機靈起碼不會壞事,隨機應變,年紀大的人未必就是好人,小姐不怕他們貪生怕死見風使舵嗎?而且,誰說我知道的比他們少,我知道很多東西,因爲我就是栽在那上面的,我爲了報復他們可是在一直等。小姐,或許我能幫你。”
而後他走近一些,察覺周圍有人投來視線,便停下看着黎鳳綰道:“並且,剛纔在金府角門找喫的,我看到了小姐,從茶樓雅間遠望,風景一定不錯。”
黎鳳綰這才認真看待他,方纔在茶樓上,她並沒有直直地盯着那邊,該是不明顯的。而她在觀察的同時,竟也沒看到這個人有看向她的時候,只能說明那時候他知道被人盯着也還是裝作平常樣子,然後不動聲色地找到那個人。
很有僞裝的天賦,洞察力比一般人強了太多。
“既然你都說了,那我能請你幫一個忙嗎?”
“當然可以”
“你不問什麼事?不擔心會不會有危險?”
“因爲你說的事,是我付出性命也要做的,當然不會猶豫,不如換個地方細說?”
黎鳳綰看到巷口的人流,點頭同意,她在這裏住的地方是往悅居,自然是將人帶回去,到了裏面,他又說衣着不妥想要好好打理一番,黎鳳綰也默許了。
昨日那個小廝被打了,也明白黎鳳綰不好惹,他們私下裏互通消息,以至於才過半天,這往悅居伺候人的都知道惹誰會被打。
故而黎鳳綰有了吩咐,他們都殷勤地去辦,這些要求都在規則之內,騰出地方給人沐浴打扮的地方往悅居還是有的,所以他們也都儘可能做到最好。
看在黎鳳綰加銀子的份上,幾個人又都用心了些,送去的衣衫也是仔細挑選的較好面料,不敢因爲這是個小乞丐就輕視怠慢。
銀景弈早上來過之後也是說了一樣的囑咐就淡然而去,兩個人正巧錯開,因此黎鳳綰只好跟雅蘭在一個屋子喝茶放鬆,等着那個少年梳洗好。
這個問題憋在雅蘭心中很久了,她看黎鳳綰很淡定,沒有一點要提這個的意思,時間越長,雅蘭就越慌。儘管黎鳳綰看上去鎮定自若,但她自知斤兩,不敢與皇室中人比心機,無奈只好當面詢問。
黎鳳綰也是看出了她的擔憂,放下茶杯,端坐看向她
“雅蘭姑娘,我縱使生氣,也並非對你,你一沒蓄意害我,二沒離間我二人情感插足進來,怎麼能是你的錯呢。這是我們兩人的矛盾,不會牽扯到你,你是個無辜的人,你得自由我也很高興。”
“夫人如此胸襟,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夫人別見怪。”
黎鳳綰搖搖頭
“不會”
“夫人這頭髮怎麼弄成這樣,是遇到了什麼事?”
其實雅蘭覺得這頭髮更像是和人搏鬥後才被弄得散下,而黎鳳綰領過來的那個乞丐看着就與他人不同,得了她的誠心保證,雅蘭便忍不住替她擔憂。
一直到回來,黎鳳綰都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異樣,一說頭髮,擡手一摸,才知道進門時那幾個人看她的眼神爲何含着驚異。
“別擔心,這是我自己弄的,當時想到某個人,一氣之下就把簪子拔了,不是和誰動了手。你呢,早上銀景弈有跟你說起今後打算嗎?”
“並未,夫人的相公囑託一番也走了,還沒回來。夫人這樣問,是有了安排嗎?”
“不是有了安排,你也知道,我和他之間有了些問題,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你二人沒有交集,也不認識,我只是比較好奇你的身份。他爲人我清楚,若非遇到大事,必然是不會特意去青樓贖一個女子,你一定很特殊。”
雅蘭聽她這般篤定的語氣,不知怎的,竟也信了這個,不再擔心因爲身份會造成兩人爭吵,微微笑着
“是否特殊,還是要等夫人的相公回來才能知曉,雅蘭孑然一身,自打記事起就在這百香樓。如今能得自由,卻也有些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或許,留在那裏也挺好的。”
留在那裏好?
“你在那裏沒有被欺負嗎?賣身契在他們手裏,他們沒有以此要挾?”
雅蘭在那裏生活得很好,還很感激百香樓衆人,也願意爲他們說話
“夫人,或許其他地方會苛待手下的人,可是百香樓的主人沒有那麼做。她待我們都很好,賣身契雖在她一人手中,卻從來沒有用那個要挾我們不把我們當人看。”
“那你今日不是被迫來的啊,我還以爲你是被他們逼着上臺的。”
“不是這樣的,我是無奈,但並非是被逼,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無奈,每日都是重複昨日風光,我覺得累了,所以就想着聽阮媽媽的話,找個人嫁了。她也說了,會幫我看看人,不會影響輕易收下旁人銀兩。”
“夫人的郎君即便是遮住相貌,身形氣度也勝過常人,她覺得好,自然就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