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裏，百草枯中毒的患者家屬已經佔據了急診室一大半的位置，哭泣聲，呻吟聲，越發大聲，蕭木站在一側，無奈扶額。
可是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中了百草枯的毒，沒有解藥，他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讓百草枯毒素滲透的慢一點，讓他們儘可能活得久一點。
可是在他接觸過得百草枯中毒患者裏，無一例存活。
歐陽克和雷大樂穿梭在各個家屬之間，一會兒安撫着家屬情緒，一會兒給一些哭的眼淚鼻涕橫流的家屬遞紙巾。
他堂堂一個市局重案組的組員，卻要在醫院急診室裏，替小護士們，安撫這些家屬的情緒。
“您好，您好，您先別哭了，我是重案組的，來查這樁投毒案，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歐陽克在混亂中抓到其中一個家屬的手臂，開口道...
只是...
“爸！我求求您，您可千萬不能死啊！”
歐陽克話音未落完，那人一下子就掙脫開他的手臂，往病牀上撲去，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歐陽克嚥了口唾沫，定定望着眼前哭成一片，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家屬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蕭木走上前去：“現在病人家屬情緒都不穩定，你們還是遲點再來吧。”
“不行啊，我們鄭組讓我一定得問點東西回去，不然我得被他削。”歐陽克無奈的撓了撓頭說道。
蕭木將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裏，垂了垂眸，語氣帶着點可惜道：“倒是有幾個意識清醒的，但是...誒...”
“蕭醫生，怎麼了？”
“嘶，按傳統的話來說，就是迴光返照。”蕭木擰眉迴應。
饒是歐陽克神經再大條，他也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話外之音，他們每個中了毒的都得死。
而且會痛苦不堪，無法呼吸，清醒的被憋死。
歐陽克的表情有一絲扭曲，雖然他很不想在這個時候往病患身上撒鹽，但是組長交代的任務，他必須得做好。
他想了半晌還是開口道：“蕭醫生，能不能讓我見見那些清醒着的病人？”
蕭木睜眼瞧他一瞬，又垂下了頭，須臾，他轉身對着站在護士臺前的林心招了招手：“林醫生，帶他們去二號病房。”
二號病房裏，三張病牀，兩男一女。
他們身上都插着管子，卻還在談笑風生，話裏話外都在說醫生太過小題大做。
他們這不好好的嗎？
能說能笑，還能聊天。
歐陽克站在門口敲了敲病房的門，病房裏的三人同時望向他和雷大樂兩人。
歐陽克站在門邊小心翼翼開口道：“你們好，我是市局重案組的，想來找你們瞭解點情況。”
進病房前，蕭木還在歐陽克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她們都是將死之人，讓他問話的時候客氣點。
“警察？”躺在中間牀位的女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歐陽克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嚴肅：“對，我們是警察。”
病房裏的人面面相覷，眼神裏都不約而同劃過一絲驚愕，甚至不敢直面面對。
歐陽克走進病房，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我是市局重案組的，想來找你們問點消息，你們在症狀出現以前，都喫過什麼？喝過什麼嗎？”
三人紛紛開始回想。
靠近歐陽克的，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人，開口迴應：“沒有，我們都是正常喫自己種的菜，施的還都是有機肥，怎麼可能會中毒嘛！”
女人附和：“是啊是啊，醫生真是太多事了，就是想騙我們錢，液也輸了，血也換了，洗胃也洗了，屁股也被他們戳了，我們已經沒事了嘛，還讓我們住院，醫院哦，就是個騙錢的地方。”
歐陽克看着面前的三個人，沒來由的嘆了口氣。
歐陽克再次開口道：“我希望你們再仔細想想。”
女人嚥了口唾沫迴應：“誒喲，我說警察大哥，你問再多遍我們也是什麼都沒喫嘛，我看你們也是跟醫院的人一夥的吧，就想騙我們的錢。”
她們都是將死之人。
蕭木的話響徹在耳邊。
她們的話術和病人家屬的話術，全體一致，看來這些人，是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中的毒。
歐陽克只能收起了筆記本，給了雷大樂一個眼神，兩人便退出了病房。
正義村裏。
羅子健帶着他們看完古井，便下了山。
他摸出手機，打出去了一個電話。
“喂，六六啊，你在哪兒呢？”
......
“那行，你來我家門口吧。”
等了半刻。
來人是一個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風，肥大的羽絨服在她身上，也穿不出任何的臃腫感。
羅六六對着重案組幾人微微笑道：“你們好，我是羅六六。”
鄭周彎脣一笑：“羅六六？很特殊的名字。”
“嗯，我在家裏排行老六，所以叫羅六六。”
“六六，他們想去水山那邊看看，你帶她們去吧。”羅子健交代道。
交代完，就驅車離去。
羅六六走在最前方，幾人又順着剛剛去古井的那條路，再次往上走。
到了古井，又往前走了大概200米。
這邊的山，樹木巨多，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細如筆桿，交錯着枝梢，頭頂的太陽只能從樹枝交疊的縫隙中投向坑窪不平的地面。
而且雜草叢生，有些雜草甚至長到了人一般高。
她們慢慢悠悠的跟在羅六六身後。
羅六六倒是很自來熟，她放慢了腳步，特意跟陸知意並排走：“姐姐，你長得真漂亮。”
自從跟楚西洲在一起，他的偏愛和寵溺，讓她有了些小孩子的心性，還自信了許多，從前有人誇她漂亮，她都是擺擺手，不好意思的說沒有沒有，現在有人誇她漂亮，她倒是接受的很泰然自若。
“謝謝，我也覺得我長得很漂亮。”陸知意露出了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眼前的女孩看着也不過十八十九歲，留着波波頭，眉眼自帶笑意。
“姐姐，你也是警察嗎？我看着你不像是一個警察！”羅六六發出了疑問，說完便低下了頭去。
“不過，好像我問的有點多餘。”
陸知意聽罷，帶笑揶揄道：“嗯...我是半個警察。”
羅六六有些疑惑，陸知意也沒再解釋，畢竟總不好說自己只是個兼職的。
這條路已經走了大概十來分鐘，鄭周有些微喘，扶着腰開口：“還有多久到啊？小妹妹。”
“馬上就到了。”羅六六站在隊伍前方，側着身迴應。
不過一會兒，羅六六就指着一座高聳入雲的山，指着前面的山壁開口道：“就是這裏。”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陸知意擡眼望去。
這座山沒有名字，因爲會滲水，所以大家都叫它水山。
這座山拔地千尺，向上望去，雲霧縈繞，一眼看不到山壁的盡頭。
山壁的正前方，經過後來的改造，有一處人工挖的凹陷，凹陷處，連着山壁流下來的水，時間一久，竟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小湖泊，水很清，水深目測有大約兩米。
小湖泊上，橫着兩條木頭，通過這木頭橋，就能觸到山壁。
林雨婧犯了難，這兩條木頭，固定的並不牢固，走上去還會發出細小木頭之間的摩擦聲。
“你留在這吧，我們去就好。”陸知意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遠處看，這堵山壁，也就是普通的山壁，直到走近，山壁好似高樓大廈仰面壓來，她們站在山壁面前，實在太過渺小。
由於山壁常年滲水，凹凸不平的山體表面，長滿了厚厚的青苔。
水流並不大，順着凹凸的縫隙，緩緩流下。
陸知意想伸出手指，碰一碰這水流，被鄭周阻止。
“別碰，萬一有毒呢。”
陸知意收回了手，聳了聳肩：“千鶴哥，取水回去化驗。”
陸知意看着面前緩慢流下的水流，小聲嘟囔道：“這水流，是從哪裏來的呢，又通向哪裏？”
一百年了，竟然一百年都沒有斷流過。
“六六，你們的族人，都不知道這水是哪兒來的嗎？”
六六眨着水靈的大眼睛，搖了搖頭：“這山太高了。”
待白千鶴取完水，羅六六便帶着幾人往山神廟走去。
這座後山，不似暖州的後山，有人打理，有人砌路，砌石階。
“六六，這座後山，一直這麼原生態嗎？”陸知意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是的，我們族譜記載了，後山有獸，除了那座山神廟，我們不能去別的地方，這也是我們的族上的規矩，一直延續到現在，我們村人口數量本來就少，根本沒有經濟可言。”
“幾年前，有個公司，想投資開發我們村，讓我們村變成旅遊景點，走上致富的道路，可是我們村裏一致不同意，說不能破了族上的規矩，不然會遭報應。”
鄭周搭腔道：“那爲什麼現在又同意開發了呢？”
“扶貧吧...我們村裏的人貧富差距太大了，有的雖然已經建房，但是大多數人卻連飯都喫不上，更別提娶妻生子了，村長也是急在心頭，總不能讓我們族人，就這麼毀在我們這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