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此刻,她必須要更加冷靜。
她會在哪兒,她到底會在哪兒?
監控沒有!醫院周邊,沒有!
如果她一心尋死,在醫院,手邊不可能有工具,所以自刎,割腕不太可能。
人民醫院大樓,高十六層。
陸知意平復情緒,腦子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片刻之後,她纔出聲問道:“蕭醫生,天台往哪裏走?”
“天台?”蕭木聞言,眉頭緊鎖。
原來,羅婉,是想自殺?
“跟我來。”蕭木一刻不敢停留,轉身便向通往天台的電梯跑去。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幾人跑出電梯,順着樓梯跑上樓去,果不其然,天台的門大敞開來。
一縷藍白色身影,那個身着病號服的女孩,就站在十六層高樓的護欄邊緣。
楚西洲對着鄭週一呵:“叫消防。”
“羅婉!”
陸知意腳步急促的跑到她身後,大喊一聲。
羅婉聞聲,緩緩回過頭來,看清眼前的人,那晚的情形,憶上心頭,隨即露出一抹笑意,語氣平緩:“那天是不是嚇着你了?”
陸知意沒有作出迴應,只溫聲道:“羅婉,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你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們總能擺脫黑色的,我帶你離開,我帶你離開這裏,你下來好不好?”
羅婉擡頭看天,藍天白雲,晴空萬里,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眉眼彎彎,她的身上彷彿圍着一層久違的光。
她笑了笑:“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歡了。”
聲音很輕,但是陸知意聽的一清二楚。
“羅婉,他們都死了,全部。”
陸知意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那個搖搖欲墜的人,那個滿身傷痕,卻依舊面帶笑容的人,胸中滿是酸楚。
“我知道,他們本就該死。”
陸知意哽咽:“對,他們該死,可是你不該。”
“我也該死。”
羅婉的腳跟,一步一步向外移去了幾分。
“羅婉!”
陸知意緊張地上前一步。
“你別過來!”
羅婉突然大喊道,連面目都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好,好,我不過來。”陸知意將聲音軟了下來,只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再進一步,她就會掉下去。
羅婉眼睛上纏着厚厚的紗布,另一隻眼睛,佈滿猩紅,連掉下來的淚,都帶着些淡淡紅色。
太多的苦難,太多的冤屈,她早已將生死度之身外,陸知意,應該早就想到的。
“我原本也想喝了那剩下的藥方,可是沒有看着他們死,我不甘心,哈哈哈哈哈他們都死了,真好,真好,他們總算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羅婉大笑起來,笑中帶淚,淚中帶血,每一滴...都帶着血。
陸知意心中明瞭,已經再也無法用言語來達到讓她不要自殺的目的。
可是如果設身處地,她就是羅婉,那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死亡,選擇在世間消散。
可是,陸知意不是羅婉,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穩住她,等待消防中隊的到來,再救下她。
“羅婉,有時候,死亡並不是一種最好的選擇,你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可以嗎?”陸知意擰眉一瞬,語氣帶着一絲懇求。
我讓他們踩着點來,不然我就不會拿出藥方,井水流速慢,我提前在井水裏倒了500毫升的百草枯原液,他們上山第一件事就會去打井水,那不是井水,那就是原液。我明明做的這麼漏洞百出,可他們還是一窩蜂的要來送死。”
“我就看着他們一羣人,很開心的,每個人都很開心的,喝下那摻了帶有原液的井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實我還是不甘心啊,因爲還有一個人沒死,我沒機會殺他,我永遠沒機會親手殺了他。”
陸知意知道,她說的這個人,是羅段峯。
“羅段峯會受到法律制裁,一定會的,你相信我好嗎?”陸知意聲帶發緊,目光炯炯,緊盯着她,一刻也不敢鬆懈。
天台一直都只有簡易護欄,常年都是鎖着的,這兩天院長剛好心血來潮,要把這護欄給重新裝一下,所以就將鎖打開了。
剛好讓羅婉帶着病軀,摸索着爬到了天台。
不一會兒,樓下警鈴大作,消防隊隊員在下面鋪上了氣墊,幾個消防隊員,穿戴齊整,一窩蜂朝着天台趕來。
羅婉苦着臉笑了笑:“你們別白費力氣了。”
“羅婉,我真心希望你可以活下來,我是醫生,也是警察,我一定可以幫助你,你把手給我,我們下來好嗎?”
陸知意深知,這些話對她來說只是撓癢癢,羅婉現在有很嚴重的心理障礙,這些話砸在她身上,不痛不癢,根本毫無作用。
可還是得努力試試不是嗎?
羅婉露笑,乾澀的嘴脣咧開,一條血絲從乾裂的縫隙裏滲透出來:“兩本日記本你都找到了對嗎?”
陸知意微微點了點頭。
“不要弄丟了,這個正義村早就不該存在了。”
陸知意雖心存不解,但還是忍住沒問,只是對着她伸出了手,語氣誠摯地開口:“你來我這裏好嗎?關於日記本,我有很多疑問,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聊一聊。”
羅婉再次搖了搖頭,沉默半晌。
楚西洲和鄭周在兩人交談時,已經繞到了羅婉的側面,爬上了那個只有簡易護欄的高樓邊緣,等待機會。
羅婉,側過頭來,見狀,幾乎將半個身體都露在半空中,她的聲音很是清冷,即使現在豔陽當空,但是在天台上的所有人還是覺得,周身繞着涼意,不是冬日的那種涼意,而是真真透入骨髓的涼意。
“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是...謝謝你。”
言罷,她的腳跟一步一步向外挪,她雙手張開,眼帶笑意,徑直向下倒去。
“羅婉!”
陸知意聲嘶力竭,飛撲着向前。
楚西洲鄭周兩人一步跨作兩步,跨上前去,可還是來不及,晚了一步。
他們伸出的手和羅婉的手,距離只有幾毫米,但還是差了一點,就差了那麼一點,還是在空中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