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泛起的涼意,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就連指尖,都變得冰涼。
廖可換完了衣服,從房內踉蹌着走出來,手臂撐着牆面,自然而然將視線落在了手機屏幕上,竟扯出了一抹苦笑:“姐姐,總是那麼傻,她怎麼可能會真的殺人,她連不小心碾碎一隻螞蟻,都要道歉好半天。”
幾人聽聞一陣沉默。
由此可見,藍妙是一個能將自己情緒隱藏到極致的人,在外人眼裏她活潑開朗,外向健談,可是內心深處,她的那顆心臟早就被撕的亂七八糟。
就像一個灌滿了碳酸飲料的易拉罐,沒有被搖晃過,一切如常,不會噴涌,但是一經過外界刺激,那氣體就會源源不斷噴涌出來。
而藍妙放縱那麼多的傷害朝着自己襲來,最終卻扛不過最後一次時爲青的背叛。
這就好比是最後一道刺激,那些一再被壓在心底的情緒如同那些被刺激過的氣體一般不斷噴涌。
而她如此隱忍的性格,長時間堆積在那無法處理的情緒,終於讓這個易拉罐爆炸,最後讓自己陷入了這所謂要復仇的泥沼中。
陸知意擡眸看向了廖可,脖子上那一道被皮帶抽過的鮮紅,觸目驚心:“你還好嗎?我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廖可只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都習慣了,其實我還有一個事兒沒有告訴你們。”
陸知意皺着眉頭,又點上了一根菸,吐出煙霧時,也隨着煙霧的飄散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他...是不是一直在侵犯你們?”
廖可將視線移開,對準了牆面:“不是我,是我...姐姐。”
“我有媽媽護着,可是姐姐沒有,他有病,生不出孩子,姐姐是當時他跟姐姐媽媽在路上撿來的小孩,後來也被他打跑了,所以這麼多年,他把所有氣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那他爲什麼要殺害藍妙,你知道嗎?”
廖可將視線調轉回來,眼裏滲着驚恐:“什...什麼?是他殺了姐姐?”
如果剛剛陸知意她們沒到,那是不是自己也...
廖可不敢再細想下去,一下子失去重心,靠着牆壁緩緩滑落在了地面上。
陸知意摁滅手中的煙,將菸頭扔進了房內的垃圾桶裏:“歐陽克,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回到辦公室。
藍山已經被送進審訊室。
陸知意拉過白千鶴的手臂,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白千鶴便帶着周澤一和賴音一同離開了辦公室。
“幹什麼呢?”鄭周問道。
“讓他們去找點必要的東西。”陸知意莞爾一笑。
審訊室內,藍山靠在了椅背上閉着目。
“說說吧,爲什麼殺了藍妙。”鄭周拉過凳子坐在了藍山的對面。
藍山皺起了鼻尖,被當衆戳穿,聲音有些虛:“你在胡說什麼?她是我女兒。”
鄭周輕蔑地笑了笑,看來這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不緊不慢的從桌上文件中抽出了一張紙,揚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張親子報告。
“你們不是父女。”
鄭周說的極其漫不經心,可落在藍山耳朵裏,卻有如雷一般的震懾力。
他一張臉變得扭曲:“呵,那又如何,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殺了她嗎?”
藍山一時之間有些無語凝噎。
看着正對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字,胸口像是堵了大石頭,堵的他再一次閉上了目。
半晌後,他閉着的眼睛緩緩張開:“她是我的女兒,我養了那麼多年,自然也是要歸我,可是他卻跟那臭小子搞在了一起,那臭小子還是...”
“還是什麼?”鄭周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
藍山愣了一下:“沒什麼...”
陸知意在手機裏調出了一條新聞,那是她剛上百度查的,要不說度娘偉大呢,就搜了幾個關鍵字,相關新聞立即跳了出來:
2008年金陵市發生一場特大車禍事故,一男一女,當場死亡,原因是剎車失靈,直直撞上了金陵江邊的護欄,車子飛躍護欄,筆直朝着江中插入。
陸知意將手機放在藍山的面前:“藍先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乾的?”
藍山的眼珠子暗了暗,擡頭瞥了一眼那條新聞,語調出奇的冰冷:“跟我有什麼關係?”
陸知意倒也不意外他會說這樣的話。
她一直在思考,爲什麼時爲青在得知藍妙死訊的時候那麼冷漠,而得知柳語珍死訊的時候,整個人像是丟了魂。
要說感情,和藍妙的感情絕對要比柳語珍深刻的多。
翻來覆去好幾夜,又拜託林雨婧查了時爲青父母的全部信息,想到頭禿,最終纔有了一些思緒。
時爲青不愛藍妙,他恨極了藍妙,哦不,與其說是恨藍妙,不如說是他恨極了藍山。
又從藍妙的日記中得知,藍妙被欺負那麼多年,時爲青自始至終都是知道的,所以兩個人在一起時,他嫌她髒。
而藍妙日記中有一句話,讓她更加堅定了想法:不該出現的人,就應該讓他消失。
時爲青永遠不可能成爲藍妙的救贖,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將藍妙玩弄於股掌之間。
“時爲青的父親叫做時光,是當年金陵市神級的書法家,而你作爲一個半路出家的後生,竟也是有些天賦,能和他共同代替金陵市參加一個國內最大的書法比賽。”
“他有望獲獎,這也是所有人都期待的,而你,不甘只淪爲綠葉,所以將他的剎車線改裝,導致他剎車失靈,衝入了江中,而你之所以沒有暴露,是因爲那輛車沉落江底,在江底就爆炸了,無跡可尋,對嗎?”
藍山聞言,猛地動了動手腕,手銬與桌面摩擦,發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他只定定看着陸知意,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陸知意對上他那雙射着冷光的眼睛接着道:“你的字跟時光先生的字,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的字出淤泥而不染,而你的字,猶如被你踩過的爛泥,讓人看過都想淬一口口水。”
藍山額角青筋暴起,握着拳頭的力度也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幾分。
陸知意又一次開口:“時光先生將自己的愛子交給你,是因爲他覺得你有可以值得學習的地方,可是你自私你虛僞,你還沒有師德,你把所有的歪曲知識全部灌輸給了他的兒子,你培養你自己的女兒,你希望有一天你的女兒可以狠狠將時光先生的兒子踩在腳下,緩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