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實在欣喜,儘管她把這輩子最悲傷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也抑制不住那不斷上揚的嘴角。
去醫院切下石膏,整個人都輕了不少。
正要敲響劉建業辦公室的門時,陸知意的心卻開始打起了鼓,剛擡起手臂,門被從裏面一把拉開。
“知意?”
“石膏不是還有兩天才能拆?怎麼現在就拆了?”
劉建業有些疑惑,而且這個點,她也應該在重案組辦公室協助破案纔是。
“劉叔...”
陸知意的聲音很輕。
只要一聽到這熟悉的輕聲,劉建業眉心就皺的厲害,因爲劉菲菲有事兒想求他時,就是用的這種聲音,這種語氣,一模一樣,可偏偏他還就喫這套...
他將手背在了身後,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椅上,故作嚴肅道:“在這裏,叫我劉局。”
德行...
陸知意仰天翻了個白眼,大步跨進:“劉局,我想去震區。”
劉建業聞言,擡眼凝她,這回是真的變得嚴肅:“不可以。”
“爲什麼?”
他頓了頓,只好開口道:“一個小女孩家家去什麼震區,那麼危險。”
“我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家家。”
陸知意不悅地反駁,她最高記錄,一個人能單挑七個壯漢,這算普通??
劉建業垂眸思考了片刻,陸知意確實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家家,上次局裏有兩隻老鼠四處跑,最後是被她徒手捏死的...
可是...
劉建業拍了拍桌:“總之,這段時間,就待在學校和局裏,你哪兒都不許去。”
陸知意從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的小孩,幾乎人見人誇,可是這一刻,不知怎的,她開始厭惡乖巧,厭惡懂事。
“劉局,我已經22歲了,我有權利可以決定自己做什麼。”
“陸知意,你現在...沒有權利。”
劉建業站在燈光下,語氣堅定又認真。
陸知意沒做答應,直接摔門而去,當然,是帶着淚的。
劉建業按下了手臂旁邊座機上的按鍵,不用想他也知道,陸知意絕不會聽他的話。
“天浩,安排兩個人看着知意,別讓她離開靜安。”
“知意是不是想去震區?”楚天浩問。
“是。”
電話那頭,傳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楚天浩纔開口:“知意一向有自己的個性,你偏不讓她去,她偏要去,小姑娘叛逆期到了。”
“那你說怎麼辦?”
“讓她去吧,那邊也有自己的人,小洲也在,她不會有任何危險,而且,他會保護她。”
掛斷電話,劉建業只是坐在辦公椅上,疲憊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二十二年了...
次日。
整理好輕裝,陸知意報了個志願者的團,前往了北都。
畢竟誰都不願意帶她去,尤其是厲南之,得知她想去震區,差點沒直接趕到警隊,將她押走。
坐在大巴車上,臨近北都,陸知意只覺得恍惚。
看着那一個一個支起來的小帳篷,看着那些擔架上,一個一個的傷者,陸知意突然就溼了眼眶。
下了車,風吹過來都帶着廢墟的味道,腳下也塵土飛揚。
陸知意立即跟隨團隊,參與了救援,宋子心原就是一個醫生,急救知識和一些簡易包紮,都是教過陸知意的。
而且大學時候,也有相應的急救課程,所以很快,她就得心應手了起來。
陸知意完全將找楚西洲這件事拋到了腦後,跟隨團隊,在震區穿行了三天。
“小妹妹,你堅持住,救援隊馬上就到了。”陸知意蹲在地上,手中緊緊握着一隻已經黑漆漆的手。
小女孩是被餘震,震倒危房,被一塊兒大石板壓住的。
“姐姐...我的娃娃還在家裏。”小女孩嘴裏已經溢出了血沫。
“好,等你出來,姐姐幫你找,你一定要堅持住。”
話音剛落。
身後由遠及近傳來了:
“汪,汪,汪。”
陸知意猛然轉頭,剛想喊出發財兩個字,便被另一個人看的移不開眼睛,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那個目光極其複雜,有疑惑有震驚有害怕有驚恐,但是通通稍縱即逝,於她而言,她只欺騙自己,她在他眼裏看到的是驚喜。
陸知意哭了,哭的毫無節奏,可此情此景,她只能脫口而出一句:“楚隊長,你快救救她。”
小女孩被擔架擡走時,陸知意並沒有找到她的娃娃,她只好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玩偶,掛到了她的衣襟上,目送着她離開。
手臂傳來一陣力度,楚西洲強制扣着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來多久了?”
他的語氣冷冽,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感情,像個冰冷的機器。
“三天了...”陸知意擡起手指擺了個三的樣子,眼裏沁出了淚,隨即又哽咽開口:“楚隊長,你弄疼我了。”
陸知意是心虛的,她不敢看楚西洲,因爲她知道,他真的...生氣了。
她以爲楚西洲會跟劉建業一樣,對着她就是一頓鋪天蓋地的教育,或者...罵她一頓,然後把她扭送回靜安。
可是都沒有,迎接她的只有一個他結實又溫熱的胸膛。
感受到這胸膛,陸知意哭的更加兇猛。
短短三天,她見識到了生命的脆弱,見識到了死亡不過一瞬之間,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生離死別,更見識到了天災到底多麼無情。
楚西洲將她攬緊,把她揉進自己懷裏,一下又一下的順着她因爲哭泣,顫抖不停地肩背。
見她揹着醫藥箱,他知道,陸知意跟他一樣,正在參與救援,固然心中有氣,可是看着她平安無事,他的心也算是落在了地上。
樹蔭之下。
兩個男人背對而站。
其中一個身着警服,而另一個隻身着普通運動衣,戴着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透過陰影,只能看見嘴角有輕微的上揚。
“她真是跟你一模一樣。”
男人只微微點頭:“當然,她姓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