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靜謐森林。
林中不知名的飛蟲發出刺耳的求偶叫聲,聲聲不絕於耳。
一座用簡竹搭建的木屋,靜悄悄矗立在林間深處,亮起了微弱昏黃的燈光。
木屋四周,一排排穿着戎裝的人,宛若城牆,將這片森林緊密包圍。
這裏,是軍區祕密重地,這裏,守衛極其森嚴。
暖黃色的燈泡周圍,幾隻撲光的飛蠅一下一下不要命似的將自己的身體撞進昏黃裏。
燈泡下方是一張木竹搭起來的牀,牀上靜靜躺着一個女人,像是睡着了一般,面容恬靜美好。
牀邊放着一個心電監控設備,線條流暢,她的心跳也跳的鏗鏘有力。
男人站在一個半身高的櫃子前,面前陳列着很多醫療器具,一次性注射器的盒子堆成了小山。
男人左手拿着一個玻璃瓶針劑,右手拆了一支注射器。
他曲着手指在玻璃瓶針劑蓋子上彈了兩下,掰下瓶帽,拿起注射器將試劑抽出,隨即走到了女人的身旁。
他將試劑兌入營養液的瓶中,低頭看着牀上的人,一臉寵溺道:“清清,西洲那小子把知意照顧的很好,你可以放心。”
陸建宇拉過凳子,坐下,開始替牀上的許清按摩,邊按邊道:“小丫頭以前受過高壓,所以心理承受能力還不錯。”
“她很聰明,長得很漂亮,很像你。”
陸建宇呵呵笑了兩聲,話中滿是苦澀:“好像這話我說過很多遍。”
“可她真的很優秀,即便沒有我們,她還是長成了參天大樹。”
“我知道你想她,知道你念她,等任務結束好不好?等任務結束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們見一面。”
“誒,小丫頭的心思我也猜不準,到底是我們對不起她,願不願意見我們,我也拿不準。”
他頓了頓,十指相扣住那雙冰涼的手,銳利分明的眼睛下是一片青黑青黑。
一滴淚,驟然滑落,他將許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嘴邊,哭着道:“清清,二十二年了,別再跟我鬧脾氣了好不好,沒有你,我一個人該怎麼過下去啊。”
木屋之外,聽到哭聲的人,停住了自己想要敲門的手。
他有些於心不忍,不想打斷陸建宇傾訴自己的思念之情。
鐵漢難得柔情,可這份柔情卻二十多年都得不到迴應,要多心酸就有多心酸。
“小洲?你怎麼這麼晚來了?”
周始突然出現在楚西洲身後,揹着手走近了他。
周始原是陸建宇所在的飛鷹特戰隊的首長,已經快七十了。
頭髮已經花白,眼角皺紋深厚,連眼球都有些渾濁。
原本該退休的年紀,可是這個任務沒有徹底結束,他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從首長位,轉來做了這個重地的領導人。
楚西洲對周始敬了個禮,放下了手,迴應道:“任務地點在周邊,劉局讓我結束任務來看看。”
周始皺了皺眉頭,“任務在周邊?是A4的人嗎?”
“是。”
“他們是怎麼從境外進來的?查清楚了嗎?”
楚西洲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具體的消息,不過能確定應該是走的貨運水路,每次來的人並不多。”
周始嗯了一聲,垂下了頭,“小意...怎麼樣了?”
周始對陸知意是有愧的,若不是他執意讓她奶奶帶走她,她也不會落到張鈞和黑三手裏。
假死這個事兒,是飛鷹特戰隊自己的計劃,等上報周始時,已經晚了,陸知意和她奶奶也早就已經不知去向。
直到後來,陸建宇自己祕密查詢,最終才確定了她在暖州,也是那一次現身,讓他徹底的暴露,洛賓森也再未踏足過境內。
楚西洲抿了抿脣:“放心,她很好。”
周始擡起那雙帶着疲憊的雙眼,略帶深意的問道:“小洲,你娶她是爲了保護她,還是真的愛她?”
楚西洲輕笑了幾聲,沒有立馬做出迴應。
周始疑惑,這孩子怎麼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你笑什麼?”
楚西洲收斂了笑意,開口道:“周叔,我不至於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我很愛她。”
話音剛落,木屋的門被一下子拉開,陸建宇看到楚西洲眉心就跳了跳,板着一張臉,直接從楚西洲的身旁掠過。
陸建宇揹着手走到了林間,楚西洲跟上。
自從領證結了婚以後,他這也是第一次見陸建宇,心中自然是有些打鼓。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陸建宇的身後。
陸建宇突然停住了腳步,猛然向後方撇去了頭,一拳落下。
楚西洲只是輕勾脣角,一個側身將這一拳躲了過去,陸建宇出手越發猛烈,楚西洲卻只守不攻。
拳風赫赫之間,陸建宇開口道:“你不出手,我怎麼放心把她交給你。”
楚西洲聞聲,反應極快,當即便出了手。
兩人你來我往,這場架打了足足半個小時。
陸建宇收起了拳頭,額間汗液滑落,他擡起手擦了擦,道:“還行,老楚沒白練你。”
“謝陸叔誇獎。”
“還叫陸叔呢?”
楚西洲頓了頓:“...爸。”
陸建宇露了笑,“什麼時候準備辦婚禮?”
“知意說,想等您回來。”
......
次日,清晨。
爲了今早的那場見面,陸知意特地調了個七點鐘的鬧鐘,在第四次鬧鐘響起的時候,她終於掙扎着跟自己的小牀牀分了手。
心中暗自腹誹,自己是造了什麼孽纔會答應那人八點赴約...
下次絕對不能幹這種事情了,畢竟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得掂量一下。
洗漱完已經快七點三十分了,她早餐都來不及喫,邊走邊將鞋子穿上,一路火花帶着閃電就衝到了警局門口。
陸知意看了看時間,打了個電話給滴滴司機:“師傅,您怎麼還沒到?我這邊趕時間呢。”
師傅擰着眉道:“誒,小姑娘,再給我兩分鐘。”
“行吧,我去隔壁的清北大學門口等您哈,您儘量快點。”
陸知意剛提起步子走出去,順便打開了論壇,給那個人發了條私信:
「抱歉,我可能會晚幾分鐘。」
那邊像是就在等她的私信,秒回道:「沒事,貿然約你,是我唐突了,你想喝什麼?我先給你點上。」
陸知意想了想,還是決定要趕在肚子抗議之前,先餵飽它。
「兩個蛋撻,一杯奶茶要香芋的,再來一個草莓小蛋糕。」
「好。」
陸知意說完,口齒間不自覺地涌上了口水。
正擡頭想看看司機師傅咋還沒來,入眼的卻是三輛酷到沒朋友的特警車輛,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打開車門,一條穿着警靴的一米八大長腿先行伸出,細細看去,警靴上還有一些已經凝固了的泥點子。
那個男人逆着清晨的早陽,就靜靜站在車輛前,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陸知意將口間的口水落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腿就已經先她腦子一步邁了出去。
楚西洲將肩上掛着的槍,移到了後方,單手就摟住了陸知意撲過來的身子。
陸知意環上了他的脖頸,在他脖間蹭了蹭,三天沒見了,着實是委屈的不行。
“老公...”
楚西洲深埋在她頸窩處,深吸了一口,“嗯,這幾天乖嗎?有想我嗎?”
陸知意點頭如搗蒜:“嗯...想...”
要不是身後車輛裏的隊員們,一臉看好戲的臉,她就差沒當場唱出好想好想那首歌了。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陸知意纔想起來還有要事要辦,她從他身上躍下,“我要去查案了。”
楚西洲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個人去?”
“嗯,去見個人。”
“我送....”
陸知意知道他要說什麼,連忙指了指還響着鈴聲的手機:“我叫滴滴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楚西洲往外看了看,瞟了一眼車牌號,還是點了點頭。
陸知意小跑出去幾米,又停下了腳步,轉了回去,將還在目送他上車的楚西洲的腦袋,掰到了自己的面前,輕輕在他脣上啄了一下:“回去休息,等我回來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