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一件還帶着體溫的外衣包裹,暖流瞬間涌上心頭。
男人將她往自己胸前攬,如戰鼓捶擂的心跳聲,強力有勁兒直往她耳朵裏鑽。
楚西洲在她發頂落下深深地一吻,指尖插進她的髮絲,狠狠將她按在了自己懷中,如同遺失許久的珍寶,失而復得那般小心翼翼。
感受到這一方溫熱,陸知意才真正安下心來,雙臂環上他精瘦的腰肢,擡眸,卻發現他那無時無刻不帶着纏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糯糯地開口,嗓音嘶啞,帶着些許委屈:“我還以爲我會死在這...”
楚西洲對她淺淺一笑,尾音上揚,“怎麼總是胡思亂想?”隨即朝後方擺了擺手,臉色瞬間變得陰沉沉:“南之,許銘,這邊交給你們了。”
身後的人並沒有開口迴應,只是對着他點頭,旋即提着槍,井然有序地往前行去,只在剎那間,就將整間實驗室都佔爲了己有。
槍聲頓時四起。
整座實驗室空間閉塞,槍響傳來的迴音,入耳更是震耳欲聾,刺痛耳膜。
楚西洲攬着陸知意朝着Jacky和盧卡微微點頭,客氣中帶着些疏離,“你們好。”
Jacky定睛瞧去,似有若無地上下打量着楚西洲。
眼前的男人身材精壯,赤膊結實有力,面部線條流暢精緻,劍眉微微蹙起,那雙如狼如虎的銳利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只要看一眼就會被迷惑。
即使燈光灰暗,Jacky也能感受得到他站在那裏就有着如王者一般的壓迫感,像一面無形的氣牆,不由得讓人心生寒意。
也許直到此刻,他纔有那麼些許清楚,這個男人爲什麼纔是陸知意最後的歸宿。
盧卡則完全與之相反,如果說Jacky的目光帶着審視,那他,就更多了些犀利。
楚西洲絲毫沒有被Jacky和盧卡審視的目光所影響,眼神寡淡如清水,淡漠開口道:“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先走吧。”
盧卡翻了陸知意和楚西洲一眼,臉上帶着些許不屑,擡手撥開了她們,擠着她們一側的縫隙就往外走。
楚西洲淺淡的目光總算露了些波瀾,看着盧卡的背影,默默摘下一隻耳機塞進她耳朵裏,對着懷中的人開口道:“你這表哥的脾氣跟你簡直一模一樣。”
陸知意嘟了嘟嘴,調整好耳機的位置,擡頭與他對視,道:“在沒有確切的DNA數據表明之前,我絕對不會承認他是我大表哥。”
楚西洲溫熱的大掌在她後腦輕柔地摩挲着,本就有些潦草的髮絲,變得更加凌亂。
他轉頭給了楊亦川和馬克一個眼神,待他們以點頭回應後,就攬着陸知意的肩往外走。
陸知意側目看他,未言半語,只是眼神裏滿是繾綣波光。
明知身後也許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看着,也明知在這樣緊張的境地之下她們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可在楚西洲身側,她還是覺得無比安心。
就算今天真的都死在這裏,她也甘之如飴。
忽地轉念一想,洛賓森那樣的狗比玩意兒,狡猾地像只老狐狸,恐怕她們死後他還會有忌憚。
怕她們化成厲鬼來索他狗命,他怎麼可能還會把她們葬在一起?
思及此,陸知意眉心狠狠抽了抽,飛快地搖了搖頭還顫了顫身子,這個想法只在腦海中浮了幾秒就立即被她打散。
楚西洲感受到她打了個顫,眉宇之間都寫着心疼,將她往懷中緊了幾分,不同於之前的冷厲,他將聲音放緩,開口問道:“很冷嗎?”
陸知意只覺得疑惑,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腦袋一歪,隨口答:“不冷。”
楚西洲帶着她走到了實驗室長廊另一側接近大門的出口,一陣陣過堂風往裏吹,吹的衣襬一揚一揚的。
她們的身後跟着Jacky和盧卡。
楚西洲將一個終端機器拿出,在屏幕上點了點,將頭轉過去,喊了句:“Jacky!”
Jacky不由得一愣,擡頭,喉嚨一滾,“嗯!”
“實驗室下方的暗道出口在哪裏?”楚西洲問。
Jacky眉心一皺,聲音沉了下去,“我常年都在實驗室,我不知道!”
楚西洲眸光微微顫動,停頓了一下,驀然低頭,“我知道了。”
楚西洲擡眼看去,只見盧卡那飄逸的碎髮被風吹的微微飄動,陽光照進,半張臉都陷入了陰影裏,更顯他的清瘦脆弱。
楚西洲許久未繼續說話,只是看着他,而盧卡也同樣,周遭空氣變得有一些沉悶。
陸知意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相互打轉,彷彿有一種置身於原力修羅場的感覺。
她輕輕轉了轉身,面對着盧卡,嘴巴纔剛剛打開,就被楚西洲攬着腰重重撞進了懷裏。
隨即就聽到他那滿賦金屬顆粒感的聲音發出,“盧卡,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像是在商量,又像是直接下了通知。
盧卡原本還緊蹙着的眉心突然就鬆開了,也同時收回了那略微帶有敵意和審視的目光。
不等他迴應,楚西洲低下頭在陸知意耳畔悄悄說,“乖,和Jacky在這裏等我,這裏都是自己的人。”
說罷,又略有深意的看了盧卡一眼,徑直走了出去。
盧卡只稍稍停頓,便也跟了上去,經過陸知意身側時,還停留了幾秒,表情無悲無喜,無波無瀾。
楚西洲站定,脫了外套的他,隻身着一件緊身的全黑T恤,下襬全部塞進了軍綠色工裝束腳褲的褲腰裏,緊緻結石的肌肉全部外露,倒也不顯得噴張。
盧卡淡定走到他的身側,與之並肩,視線落在前方,率先開口道,“有事兒嗎?”
楚西洲眸底黝黑一片,將雙手都背在了身後,儼然一副利落老成的樣子,他問:“還有多久?”
盧卡倏然轉頭看他,臉上的平靜消失殆盡,一閃而過一絲慌張,連嗓音都變得急切,“什麼多久?”
楚西洲側目,語氣淡淡,“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盧卡頓了一下,看着楚西洲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有些失神,無奈地低頭搖了搖,“你怎麼知道的?”
“你在F國的名聲不小,想要知道你,並不難。”
“而且...”楚西洲睨他,“我們見過。”
盧卡又一次眉心蹙起,發出疑問,“不可能,我們怎麼可能見過。”
楚西洲沉默着嘆了口氣,隨後開口道:“五年前,F國桑保羅醫院,有一場心臟移植手術,那個時候的你,雖然還只是個實習生,但因爲天賦頗高,跟着你的導師彼得艾羅得到了進入手術室的機會。”
“那個病人,有很嚴重的心衰,手術雖然成功,但最後還是離世了,只有35歲。”
楚西洲的聲音緩而沉,有種無法言喻的酸楚,說道:“她是我小姨。”(194)
盧卡看向了楚西洲,那場手術他記得。
那是他第一次進入手術室,第一次近距離觀摩一場大型的心臟移植手術。
他只記得,那個患者長相極佳,據說是一位知名設計師,不過具體是誰,他的印象並沒有很深刻。
手術很成功,但她還是死了。
因爲那時,她的身體脆弱到已經無法承受心臟移植而產生排異帶來的後果。
出於一個醫生的本能,對於此結果,他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愧疚感,“對不起,沒能將她救回來。”
楚西洲不以爲意地笑笑,“都過去了,談談你吧。”
盧卡側身,面對着他,“我真的是她的表哥,這一點毋庸置疑。”
楚西洲低低的嗯了一聲。
“所以,你也得叫我一聲表哥,這也毋庸置疑。”
楚西洲:“……”
他一手握拳輕咳了一聲,眼角含笑調侃了一句,“原本還有一些懷疑,現在不懷疑了。”
盧卡對此不做迴應,坦然地道:“沒錯,我剩下的時間確實不多了,腦幹海綿狀血管瘤。”他頓了頓,“原本不準備讓她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她太可愛了,身爲她唯一的親表哥,我實在是沒忍住...”
說這話時,盧卡是笑着的,笑的溫暖,如沐三月春風,眼底滿是寵溺。
楚西洲聞言,笑意更深,嘴角幅度揚起的很是瘋狂,附和道:“嗯,我也覺得她很可愛。”
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讓他大可放心的表情,開口道:“好好活着,她比你現在看到的更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