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裏還緊緊抓着符咒,緊緊盯着面前的熊瑜:“阿則哥,我拖着他,你先找機會跑。”
熊瑜冷眼看着他開口就倒打一耙的無恥作態。那雙沒帶絲毫柔和的眼睛冷得如雪山上的冰塊,上上下下嘲諷地打量着閆深。
“很失望我還站在這裏吧?”
“門上面的東西都在這裏,你不來認認?”他伸手捻起一截斷掉的黑線,那黑線斷成這樣也還在不停地扭動,掙扎着想要從熊瑜手上下去。
熊瑜如它所願鬆開了手,任由它在地上爬動,然後一點一點朝着閆深的方向移動。
黑線動作並不算慢,很快就來到了閆深面前。他低着頭一言不發,只等着黑線慢慢靠近。
沒有人說話,氣氛漸漸膠着起來。
那條斷掉的黑線在閆深面前停了下來,下一秒突然彈起,散發着黑氣的尖端狠狠地對準閆深而來。
閆深似乎早有準備,乾脆利落地拿起手裏的符紙對準黑線打了過去。
“滋滋。”
沾了符紙的黑線快速冒出煙霧來,濃濃的臭味在空氣裏面飄蕩,聞起來像極了腐爛的肉類。
“阿則哥,這些蟲子應該有腐蝕的功能,離它們遠一點。他身上還有很多……”
熊瑜手臂上被他斬斷的黑線確實還有不少,看上去也確實像蟲子。而且閆深這話裏話外,不明擺着暗示蟲子是熊瑜帶來的……
“你怎麼知道它帶腐蝕性的?”
那黑線連他衣角都沒有沾到,總不可能厚顏無恥地說是猜的?
閆深沉默片刻,然後指了指他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熊瑜總覺得他的眼睛裏面帶着鄙視。
“你衣服上沾了這種蟲子的地方是坑坑窪窪的。”
“我覺得我會養這種無差別攻擊主人的東西?”
熊瑜目光越過閆,落在背後的安則身上。
他拳頭緊握,恨不得衝上去直接把這礙事又很可能十分危險的傢伙一腳踢飛出去。
“也對,攻擊主人確實危險。要不然你現在回去好好教教它,說不定它就改了呢。”
閆深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一小步,徹徹底底擋住了背後的安則。
熊瑜的目光跟釘子一樣往閆深身上落,偏偏當事人一臉不以爲意,還露出了頗爲無辜的表情。熊瑜往旁邊讓開一步,伸手把門翻過來。
門上面乾乾淨淨的,只有一張看起來就非常突兀的符紙。
被他惡狠狠地盯了一會兒,閆深臉上總算是出現了害怕的表情。他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想起來背後還有人,又往前挪了回去。
很自然的小動作,彷彿只是一個害怕熊瑜的普通人類。如果不是那雙眼睛裏盛滿了笑意的話……
熊瑜撕掉門上那張符紙,他把撕下來的殘餘丟在地上,從手指上甩出一點藍色的火。
那火一碰到符紙立馬冒出黑色的煙霧,煙霧散發着刺鼻的味道,裏面偶爾還有幾根沒被燒斷的黑線冒出。
熊瑜臉上的表情有一點裂開,他擡眼看着因爲“害怕”靠近安則的閆深,目光冷得幾乎掉冰渣子。
“嘰咕。”
窸窸窣窣的聲響從熊瑜背後傳來,像是一大羣在牆壁、地面蠕動的蟲子,從四面八方圍繞過來。
哪怕是不回頭去看,熊瑜也知道背後是怎樣讓人頭皮發麻的場景。
“阿則哥,符被他撕掉了……”閆深面帶笑意地看着熊瑜,那愉悅的笑意在慘白的臉上顯得極其詭異。
他語氣驚慌,又帶着絲絲恐懼:“好多蟲子……阿則哥,我們還能跑的掉嗎?”
客廳的四面牆已經被黑色的蠕動細線完完全全纏繞起來。越來越多的細線從窗戶、門縫中往裏面擠,又因爲堆的太多“唰唰”掉在地板上,蠕動時不停腐蝕地面發出“滋滋”的響聲。
那些黑線專門避開熊瑜往裏面爬,他的四周瞬間就這樣空出來一大片。有黑線湊到他腿邊,作出親暱地蹭腿動作。
熊瑜一腳把那幾根線踩斷,被踩斷的線依舊“忠心”地湊上來想要蹭。
這下子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這黑線纏繞進來看似用了很長的時間,其實不過也才十來秒。
緊接着,藍色地火焰開始在客廳裏面燃起,火舌舔舐過黑色的細線,卻詭異地沒有波及到客廳的任何擺設。
但是黑線實在太多,總是能源源不絕地從後面補上來。它們不怕死亡,碎掉很快又能融合出新的,只能用那種詭異的火來燒才能徹底燒死。
黑線越多速度越快,瞬間就從房間一頭竄到另一頭。一些飛至半空中變成冰塊,伴隨着“咔嚓”聲響,一點一點裂開成碎片散落一地。
四周的溫度驟降,大片大片的冰霜不停延伸,直至完全包圍四周密密麻麻的黑線。黑線在“咔嚓”一聲後成爲細小的碎屑,於半空中消弭無影。
閆深微微睜大眼睛,裏面的神色有片刻間出現了停滯。他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碎冰塊。
冰塊在他手裏消散,沒有化成水,而是瞬間蒸發消失。
越來越多的冰霜灑滿房間,漂亮的冰霜點綴在窗戶上、沙發上,一朵一朵像是盛開的野花。
饒是熊瑜已經見過一次,卻還是忍不住露出驚歎的表情。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不遠處白髮如雪的青年。安則的皮膚以前也白,但是是白裏透紅的那種健康色澤,而不是現在這種雪花一樣一碰就碎的慘白。
閆深回過神,瞳孔在觸及到安則的模樣時微微一縮。
安則看上去似乎還是那個樣子。但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本來很健康的皮膚白得詭異,眼睛裏面還隱隱約約閃爍着絲絲猩紅。
他連忙伸手去碰安則的手臂,指尖的觸感冰冷堅硬,絲毫沒有屬於人類皮膚的柔軟。
“阿則!”
慌亂涌入他的大腦,以一種無法阻擋的趨勢驅散了他的冷靜自持。閆深顧不上暴露,一把揮散周圍的黑線,緊緊地環抱住安則。
熱乎乎的體溫從閆深身上渡了過來,絲絲縷縷像風一樣的氣體環繞着安則的身體。等到那蒼白的皮膚終於恢復原來的模樣,閆深已經快成爲一個雪人了。
他眨巴眨巴眼,幾顆雪順着他的睫毛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