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安則手裏的鑰匙擰開了543的病房門。
對面爬出來一半的男人似乎聽見了這道聲音，“唰”一下擡起腦袋。披散下來的頭髮快速順着臉頰滑落，露出一張極爲俊逸臉來。
男人高挺的鼻樑被木屑劃了一道口子，橫跨整個鼻樑，一直拉到一側臉頰。
他循着聲音轉頭，頭髮順着動作滑開，很快後緩緩滑落回原位。
他看着安則，漆黑一片的眼睛宛如深不見底的萬里深崖，無端端讓人覺得膽寒。
“吼——”
男人張開嘴，露出了長而鋒利的獠牙。
嘴脣開合之際，沙啞又低沉的吼叫從他嘴裏傳來。宛如嘶鳴的野獸，正強打起精神企圖給獵物最後一擊。
安則沒有給他那個機會，在男人大聲嘶吼之時，她已經乾脆利落地關上了門。
緊接着拿出手機，打通了主任辦公室的座機電話，對面的人接了電話，表示馬上就會派人過來。
掛掉電話，安則這才把注意力放在病房裏面。
病房牆皮有些許剝落，周圍收拾得很乾淨，桌子上面是新鮮的水果，旁邊有垃圾桶和幾本用來消遣的書。
543號病房的病人名叫祝濰，已經在X市精神病院裏住了有五六年了。
上一個照顧他的護士在半個月前辭職，之後隔了十天不到，幾年沒有新人報道的院裏竟然破天荒來了個護士。
也就是“安則”。
房間其他地方和院裏的其他病房差距不大，唯一特別一點的，可能就是那幾本書，以及桌子上的水果。
安則環視周圍一圈，拿着資料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正前方的那張牀上睡的就是祝濰。
祝濰是那種很俊逸、宛如領家大哥哥般溫柔的容貌，哪怕是閉着眼，未露出半分笑容，也總讓人覺得他是笑着的。
他此前正在看書，書翻了一半，聽見安則的聲音，才把書合上坐了起來。
那本書放在他腿上，書封漆黑，空無一字，只有被手指捲起一角的第二頁看得見半個院字。
“安護士，你好。”
祝濰笑容溫和，雖然也有酒窩，但卻和江沉鄰是全然不同的風格。
江沉鄰雖然也笑，但大多都是出於禮貌的笑容，談不上有多深的情感波動，頂多就是活潑開朗了一些。
但祝濰不同，他給人的感覺很怪。
看着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是笑起來時，就宛如在凝視着摯愛的情人一般，眉眼溫和，自帶三分情意。
而事實上，安則今天才第一次見到江沉鄰。
之前的她一直都在學習，醫生和護士們似乎都很忌憚祝濰，給她講述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但由於顧及着某些東西，幾人並沒有和盤托出，但也大差不差地解釋了一遍。
“祝濰，要喫水果嗎？”
“麻煩安護士了。”
安則速度很快就給他削好了一顆蘋果，在塑料盤子裏面切成小塊，端到了祝濰面前。
“麻煩你了。”祝濰和很多病人都不一樣，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正常人。
水果拿給祝濰後，安則開始她一天都工作。
根據系統介紹上面的要點，安則很快就完成了今天上午的工作。
做完一切，安則涌上些睏意，便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
還沒坐到半分鐘，安則眼前就開始有些花了，像是一朵朵塗抹不均的野花，在眼前一簇一簇地炸開。
“安護士，你要喫點什麼水果？”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祝濰的聲音，這聲音時遠時近，飄渺失真，像是水中蕩起的浮萍。
安則強打起精神，搖頭拒絕了祝濰。
她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每走一步，耳邊就響起一陣熟悉的呼喚聲。
並不是祝濰的腔調，而是安則記憶猶新、屬於何陌奚的聲音。
他似乎就貼在安則耳邊，又彷彿離了她很遠，聲音時而清晰時而失真，斷斷續續，只聽得清是在呼喚安則。
待安則仔細去聽時，人坐起來一半，卻發現她的手腳傳來了拉扯感，像是有什麼東西正死死纏繞着那塊位置。
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清晰，安則擡頭看着離自己不過一步之遠的“何陌奚”，對方笑着靠近她，伸出一隻手來與她十指緊握。
正是對方這個動作，安則除了發現自己手腳被綁着以外，還看見了一條巨大的鎖鏈正纏着她的腰部。
對面的“何陌奚”視若無睹，抓着鎖鏈一頭，直接將安則拉了過去。
“叔叔……叔叔……”
他把頭埋在安則的肩膀上，因爲過度的興奮，導致他整個人都開始輕微戰慄起來。
“何陌奚”的嘴脣貼在安則的左側脖子，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
安則頭暈乎乎的，偏開頭躲避時，擡腿就是一腳將他踢開。
“叔叔……叔叔？”
“何陌奚”再一次貼了上來，不過這一次沒有一上來就貼着安則，反而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叔叔，剛剛很抱歉，我以爲你會喜歡的。”
安則皺眉，她看着面前很是“自責”的“何陌奚”，一股難言的陌生涌上心頭。
“何陌奚”怎麼會在這？
不知爲何，她剛剛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異常，還下意識把面前之人真當成了何陌奚。
這個想法剛一浮現，安則面前的“何陌奚”就漸漸開始消散，很快就跟破碎的玻璃一樣分散到各處。
化作青煙，消失得丁點不剩。
四周陌生的景物擺設也很快消失，完整的牆壁跟蜘蛛網似得炸裂開來。
安則意識一沉，再睜眼時，自己正靠在一隻枕頭上面。
“安護士，我剛剛看你睡着了，就給你墊了一個枕頭。”祝濰解釋倒，“枕頭是新的，你現在還好嗎？需要叫醫生來看看嗎？”
“不用，麻煩你了。”
手臂枕着的枕頭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服香味，這是已經洗過一次的新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