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需要，歡迎隨時來找我。”餘寒忻笑容明媚，他並沒有繼續挽留安則，而是笑着目送她離開。
……
時間很快來到星期六晚。
今天的病院比以前所有星期六都要安靜。
之前還只是暗中進行的儀式現在已經隨處可見。從食堂走到宿舍，一路上除了綠植，最多的就是跪坐在道路兩旁低頭默唸的人。
道路中間散落着大量紙錢，風吹過，紙錢打着旋兒飛在半空中，很快又“唰唰”而下，只餘下燒過的細碎黑灰。
天色漸暗，今日沒有太陽，傍晚陰風陣陣，樹影搖曳，整個病院都透着股詭異的死寂。
安則來到宿舍樓門口，周圍來往人影稀疏，昏暗的路燈下，她竟然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安悟允，安則這個副本里的哥哥，也是名義上將她介紹進X市精神病院的人。
他站在路燈下，低着頭一言不發，就跟上次安則遇見他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安則……”
隔着幾步距離，安悟允看見了她。
“哥，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咳咳咳……”安悟允捂着嘴重重地咳嗽起來，他扶着一邊的路燈杆，臉色灰敗。相比上次，他如今瘦得幾乎脫相。
“你……你見過餘寒忻了吧。”
安則點頭。
得到迴應的安悟允嘴角咧開，慘白的牙齒裏泄露出絲絲笑聲，粘膩，陰沉，像是發自潮溼灰暗的陰溝地道深處。
“啊……啊……見到了，哈哈哈哈……餘寒忻，餘寒忻竟然沒死……”安悟允渾濁的瞳孔緊緊鎖定安則，裏面是濃郁到無法化開的陰鷙。
“我快死了，你也快死了，我們都要死……江沉鄰會把所有外來者都殺死，然後全部投入循環。”
安悟允目光呆滯地望着路燈亮光:“你以爲你可以離開嗎？不，我曾經也是這麼以爲的。明明都已經到最後一天了，明明任務已經快要完成了，可還是……還是死在了這裏。”
“我和你是一樣的人，我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我遇見過的，你都會切身體驗一遍。告訴你吧，我不是你的哥哥，我叫吳允……哈哈哈哈，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對人說過這個名字了，我都快要忘記了。”
安悟允，準確來說應該是吳允，他跪在地上，朝着背後重重倒去，那張慘白的面容像一張白紙，五官漸漸扭曲，甚至都有被磨平的徵兆。
吳允是玩家，這不管是對安則，還是後面趕來的曲漯二人，都堪稱是一道噩耗。
安則之前看見告示欄出現陳鐸和利利的名字時，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猜測，此時倒不怎麼驚訝。
洪亞和曲漯也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驚訝片刻，相繼沉着臉色冷靜下來。
“你知道些什麼？”洪亞上前一步，他靠近吳允的同時手裏出現武器。並不是要攻擊吳允，而是對方現在精神狀態明顯有問題，爲了防止他突然爆起。
吳躺在地上的吳允聽而不聞，他笑了一陣，等到笑夠了，這才轉頭冷眼盯着洪亞二人:“呵呵……我不知道，別問我，你們很快就明白了。讓我看看……”
曾經的放鬆日白天都是安全的，只有晚上纔是最恐怖的時間。安則注意到了對方嘴裏的五個小時，現在是晚上七點，五個小時後就是第二天的凌晨。
在前幾個放鬆日，這個時間是安全的。
但現在畢竟是最後一個星期天，會發生什麼還真不一定。
吳允的突然出現，可能是有恃無恐挑釁或者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也可能是暗藏目的準備暗中刺死目標。
前者很難問出有用消息，後者極容易問出虛假、甚至暗藏陷阱的信息。
安則沒興趣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吳允這狀態實在詭異，你難保他不會做出死前拉人下水陪葬的舉動。
不得不說安則真相了，吳允確有此意。他知道自己永遠擺脫不了這生不如死的循環，死不了活不成，意識記憶時有時無，早就萬念俱灰。
看見安則的第一眼，他想的就是如何拉她下水。用假消息也好，設陷阱也罷，反正只要可以讓這些玩家一起下地獄，他都願意做上一做。
嚴刑拷打對他用處微乎其微，長久的折磨早已將他逼瘋，不能用正常思維來看待現在的吳允。
“洪亞！走了。”
看洪亞還企圖和吳允交涉，曲漯皺着眉頭，上前來拉他:“別去惹這個瘋子。”
“他應該知道不少。”洪亞明白其中風險，但他傾向於賭一把。
“你應該知道他現在精神狀態不對勁，如果真有交談必要，安則會直接離開？走了，和他交涉，收益低於風險。”
曲漯可不打算和吳允繼續談下去，她看見了對方陰森森的眸子，裏面除了混濁不堪的惡意，就只有極盡一切的瘋狂。
回到宿舍，安則把自己目前有的武器全部拿出來清點一番。
她目前剩餘兩把長刀，一把桃木劍，以及雜七雜八的暗器符咒羅盤等等。
這配置，別說是高級玩家，哪怕是放在中級玩家裏面都是數一數二的窮酸。
曲漯看見安則用刀隨意，是以外這種刀在她這裏只能當炮灰，完全不知道這沒開過光的冷兵器就是安則的主要武器之一。
要是知道，她估計得收回自己對安則有錢的評價。
五小時飛速而過，洪亞和曲漯早早就離開去了住院大樓，他們此前已經和餘寒忻合作。
安則靠在門邊，隨手擺弄桌子上的毛絨玩偶。
玩偶左右搖晃，搖着搖着突然咔嚓一聲偏過頭，張開嘴一口咬住安則的手指。
安則沒有躲，這隻玩偶的咬合力比之嬰兒都不如，沒有牙齒，只有棉絮的嘴只能讓人覺得手指發癢。
隨手甩開“活過來”的玩偶，安則起身朝門走去。
“砰砰——”與此同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則則，你在裏面嗎？”是陸朝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