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不知又過了多少道門,見的鬼怪也越發狡猾多變,單靠簡單的武力壓制已經無法輕易換來“通關碟”。
空間傳送的扭曲感重重疊加,最初只是細微的眩暈感,到最後彷彿連帶着整個人都陷入了扭曲。
安則已經感覺到視線被重複的混亂充盈而帶來的麻木感,她身體輕飄飄的,腳下越來越沒有落到實地的觸感,像踩在棉花上。
這不是個好現象,她極力使得自己意識清醒,緩緩適應空間相互碰撞帶來的不適。
最後一次空間傳送要了很久。
但這次傳送不同於之前,在茫然的黑暗中沉沉浮浮之際,她隱約捕捉到了盡頭一抹不太明顯的亮光。
朝着那抹亮光靠近,刺眼的白光瞬間擠佔黑暗。
安則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拖拽着向前,明明前方是未知而不可估量的,她卻能從其中體會到一股詭異的熟悉感。
一個晃神,人便被帶出了黑沉沉的空間縫隙。
“嘩嘩……”
耳邊傳來嘩嘩響聲,一道奔流而下的瀑布出現在眼前。清澈的水流裹挾着塊狀白雪,從盡頭撲騰墜落在一汪深潭之中。
安則視線不受控制的隨着水流移動。
她看見澄澈的水流映照出白茫茫的天空,一兩條尾巴尖金燦燦的魚躍出水面。
像是錄像帶一般,瀑布的景色很快從眼前躍過。
瀑布之外是白茫茫的雪野,懶洋洋的伸着腿腳的白狐,兩條腳印延伸出了很遠,隱約還聽見消散在雪天中的細碎交談。
聽上去似乎是個青年:“那隻狐狸跑了。”
“快回來。”年老的那個語氣稍顯悠閒,“別追,雪要下大了。這玩意比你精,到了深山內就是它追你……”
“老頭,這些妖靈幹嘛總躲着我們走?”
老頭一時沒有說話,拿着厚重的棉衣,一腳深一腳淺的走。
就在青年人不耐煩地想要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們這座山叫則雪山,這些都是山上天生地長的得智妖靈,和我們這些鬼物向來不容,他們只親近則雪山山靈。”
“山靈不是沉睡了嗎?這些妖靈等不到它醒的那一天了,西珧大人和山靈水火不容,怎麼就願意這樣放任它醒來的啊?”
老人搖搖頭,臉上掛着笑容,眺望遠空,眼裏彷彿也沉了厚厚的積雪:“你懂什麼?若說這世上有誰最希望山靈醒來,那便是西珧大人了啊……”
安則隱約聽見老人的聲音傳來,沙啞蒼老,低聲如同喃喃自語:“雪則川……”
“什麼?”青年沒有聽懂,他湊上去,老人卻沒管他,自顧自說着自己所知的前塵往事。
“你知道爲何雪則山鬼怪無數,甚至成爲十大妖山之首?除了雪則山本來就是妖鬼聚集地之外,還和西珧大人密切相關。”
“西珧是鬼物中的最強者,他戰勝了上一代首領,踏上了從來沒有人踏入過的山頂禁地。山靈不知人心險惡,賊人登堂入室,意圖佔據整個雪則山以及山靈……”
那個賊人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他生在山上,這個故事從小聽到大,熟悉至極,說是倒背如流也不爲過。
遂不耐煩地打斷老人:“你不用說這些,後面我都知道。西珧大人禁錮山靈不成反被山靈封印,山靈實力大損陷入沉睡,西珧大人也因爲愧疚在解封后四處尋找山靈散落的神識……我想知道的是,雪則山是誰?”
“雪則川……”老人指着遠處結冰的百米瀑布,“雪則川是這山上唯一的瀑布,也是山靈的姓名。山靈誕生於瀑布之中,山靈沉睡,瀑布凍結;山靈甦醒,瀑布就會重新流淌……”
“咔嚓——”
——嘩啦啦!
指着瀑布的老人突然瞪大眼睛,摸着鬍子的手僵在半空,他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嘴脣顫抖,卻半天說不出一字,最後噗通一聲坐倒在雪堆上。
“老頭你個烏鴉嘴,瀑布裂開了!”
“喂!還不趕緊跑,你沒看見水要衝下來了?!”跑出兩步的青年發現身後人沒跟上來,回頭看見老頭還倒在原處,魔怔一般一動不動。
他臉色難看,卻還是退回來去拉倒在地上的老人。
“解凍了……解凍了……”
“喂!?老頭你還走不走!”少年扶着半倒地的老漢,氣得差點甩手走人。
動作之間,肩膀上不知什麼時候粘了白色絨毛,時不時摩擦過臉上,癢的他下意識眨動眼睛。
心底沒由來涌起一股悸動,青年如有所感地擡起頭:瀑布並沒有往他這邊涌來,而是繞開兩人,繞開所有生物,宛如絲帶一般在雪地穿梭。
“解凍了……瀑布,解凍了……”
老人瞪大眼,目光越過茫茫一片白,在天際與雪野交匯處透出一抹輝光,照在山崖上奔騰而下的瀑布。
瀑布下澄澈的水潭推動雪塊,翻卷波浪拍打在岸邊。
岸上沉積百年的雪不知不覺融化大半,綠茵茵的草順着水流蜿蜒消失在視線盡頭。
“醒了……終於醒了。”老人踉蹌着身體從雪地裏爬起來,推開攙扶他的青年。
走了兩步,忽又想起了什麼。
“西珧呢……西珧大人現在在何處?”
“啊……什麼?西珧大人……西珧大人他去了禁地……”
……
安則只聽清了前幾句,眼前便一陣景象變換。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指引,等她停下來,人已經走到了一排排木屋前。
木屋零零散散分佈在何處,點綴了硃紅的雕花盛開着,祥雲攀附,淡淡的木香縈繞瀰漫。
她心裏想着往前兩步,卻沒感覺到身體移動,反而是視線自然而然前移,越過一排排小木屋。
這種異常她剛纔不是沒有發現,環繞周圍一圈視角活動自如,卻唯獨沒有發現自己身體。
說是離魂也不太像,反而像是和周圍環境徹底融合,夢境般隨着思維移動。
還不待她想清楚發生了什麼,小木屋交錯中的喧鬧聲先一步打斷了她的思緒。
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穿着長袍長褂的男女站在木屋內交頭接耳,隔着雕花木窗往外觀望。
“雪則川冰化了!”
“山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