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珧管家來之前，妖靈山靈誰也不知道還有過生辰的說法。
都是在這位“管家”來之後，山上的妖靈才瞬間醍醐灌頂，紛紛效仿，禁地也逐漸有了各種各樣的節日。
“大人你看，這便是象徵着平安的雲結。”
西珧半蹲在地上，節骨分明的手指上是一根銀色的頸飾，雲片一樣雪白柔軟的小玩意吊在半空中，輕輕搖晃。
對於西珧天天都能折騰出新花樣這點，雪則川已經見怪不怪。
“今天是大人的生辰，所有妖靈們都想要給你準備一個雲結。”西珧看了眼山靈冷淡無暇的面容，心裏酸溜溜的，“到時候大人都不知道哪個是我送的了。”
整個山上妖靈無數，要是每個妖靈都送一個雲結，雪則川就算是天天一個換着戴，那也不知道要戴到猴年馬月去。
昨年她不忍拒絕一衆妖靈期待的目光，收下了一堆據說可以招財進寶的祈福寶玉。
前幾年也是如此，什麼親手做的荷包香薰、樣式各異的金銀珠寶、諸家十山的法寶靈物。
雪則川看着興沖沖地爲自己端來各種點心的西珧，這些東西對她而言可有可無，但西珧偏偏樂此不彼，凡是外界流行什麼喫食什麼玩具，通通要給她買回來一打。
山上的妖靈偷着摸着學樣，紛紛給山靈送來寶物。
西珧氣急，恨不得把這羣電燈泡敲碎全部掃出雪則山，但又不想讓山靈不喜，強忍着不滿，看向整座山生靈的目光都詭異地透着怨氣。
妖靈打不過這個陰沉沉的大塊頭，但對山靈的喜愛無法抑制，想着法也要給雪則川送各種各樣的東西。
一向乾淨空曠的禁地，在西珧並不情願的“帶領”下，有了一個巨大的藏寶庫。
後面還是被雪則川勸阻，妖靈這才漸漸收斂許多。
這兩年纏着山靈的礙事燈泡少了，西珧自然是最開心不過。他心滿意足地準備了生辰大會，又帶着雪則川來到寶庫門外。
“大人，這些都是這幾年妖靈鬼物們送來的寶物，我都爲您妥善放好。”西珧並不算和善的臉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其實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溫柔一點的，只可惜最終成效着實算不得好。
“明年，後年，甚至是百年之後，如果您願意，我會一直替您看護藏寶。”西珧說這話時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他頻頻回頭看向山靈。
山靈依舊是那副表情，眼神隱約透着空洞。
觸及雪則川的眼神，西珧呼吸莫名一窒，像是有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淋下，整個人都瞬間清醒過來。
他心底沒由來的慌亂，那是一種彷彿最重要的東西正從他生活中被活生生挖走的恐懼。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看見了屬於盛夏的熱烈陽光，耳邊聲音嘈雜，甚至能隱隱約約能聽見有人在高聲呼喚。
“首領……空間門……打開……”
西珧搖搖頭，把這些混亂的聲音驅逐出腦海，他寸步不離的跟着雪則川，似乎是想以此來獲取某種虛無的安寧。
雪則川似乎沒有察覺到他不對勁，依舊看着這多出來的灰色石門。
門後是一個巨大的藏寶庫，裏面有些是她自己經年累月收集下來的，有的則是收到的來自四面八方的禮物。
還沒開門，她心底就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雪則川揮手打開石門，重達數噸的石門朝着兩邊敞開，裏面先是炸開一道刺眼的亮光，緊接着各種寶物蜂蛹而出。
西珧意識恍惚，壓根沒有注意到傾泄出來的法寶珍珠。
等他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一陣噼裏啪啦的巨響之後，他被結結實實地掩埋在了寶物堆底下。
雪則川把西珧從裏面挖出來時，他正用帶着三分悲痛欲絕四分原來我在做夢的表情仰頭看天，眼底的感情濃郁而詭異，甚至是有些病態了。
“……？”
雪則川將他身上檢查一遍，他身上有護體鬼氣，這些東西沒有傷到他。
她面上不顯，心底卻有些疑惑，他爲何一副極受打擊的模樣。
心裏這樣想，嘴上也問了出來:“西珧，可有何處不適？”
西珧呆看她一眼，翻江倒海的情緒緩緩平靜了起來。
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他整個人渾身煞氣直冒，濃郁的森然鬼氣瞬間籠罩四周。隨後，他朝着雪則川飛速靠近。
而處在最中心的雪則川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在西珧一把抱住她的瞬間全身裂紋縱布，“咔擦”一聲碎成無數雪花大小的殘片。
殘片從他手中溜走，洋洋灑灑飄了滿天，不管他如何阻攔怒吼，依舊只能眼睜睜看着屬於山靈的碎片在他眼前緩緩消失。
低低的悲鳴從西珧的喉間涌出，混亂的記憶浮上腦海，他眼中有紅黑色交織的細線纏繞，透着死氣的血色眼淚從臉側滑下。
他回過頭，看着四周的景象快速蹦損，聽見了鬼物的怒吼，封鎖他四肢的鐵鏈發出嘩嘩地響聲，以及那抹在他眼前反反覆覆消散的身影。
亦如他曾經做過的所有夢，他從夢中清醒的瞬間，所有編織出來的虛假片段，都會變成無數把利刃將他反覆刺穿。
他處於風暴中心，掙脫不開，亦不願意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