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應是用詢問的眼光看向旁邊站着的酒店工作人員。
那名酒店工作人員手中還拿着專門開蟹腿的剪刀,也是無奈的攤手搖頭。
很顯然,這桌上的情況跟酒店工作人員沒有半毛錢關係;
人家肯定是把菜給端上來了的。
這時候程義勇才注意到一桌賓客基本上都擡着頭或多或少有些無奈的看向自己。
只有兩個人跟別人完全不一樣;
其中一個人,程義勇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扶住額頭,假裝無事發生,甚至還將腦袋扭到一邊去的老崔頭。
而另一個則是坐在老崔頭身邊,面前堆了一大堆帝王蟹腿埋頭苦喫的一個女人。
由於她完全沒有擡起過腦袋,程義勇甚至看不清楚這人到底是誰?
這時張淑芬也注意到了桌上玉禾大媽的異常;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張淑芬用疑問的眼神看了看站在旁邊的程義勇。
夫妻兩在一起這麼多年,肯定是有些默契的,被張淑芬這麼一看,程義勇頗爲無辜的攤開雙手回答:“我不認識這個人,應該不是我請來的客人。”
張淑芬也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也不是我請來的客人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張淑芬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轉頭看向了旁邊的何老師。
低聲問道:“何老師,這些菜不會全都被她一個人吃了吧?”
“那你豈不是什麼都沒喫?”
何老師笑着搖搖頭回答:“我上年紀了,也吃不了什麼太豐盛的東西。”
“這碗粯子粥挺附和我的胃口,清粥小菜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張淑芬一聽何老師的話語,頓時臉色大變!
如此看重的何老師竟然在這個角落裏,不聲不響的受到了這種委屈?
張淑芬和程義勇自然就覺得是自己招待不周,讓客人受委屈了。
程義勇同樣接受不了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和妻子的宴席上。
不過一向涵養很好的程義勇,還是沒有直接質問那個埋頭苦喫的玉禾大媽。
只是輕輕的咳了一聲,對着玉禾大媽的方向詢問道:“大妹子,是不是這些菜不夠喫?”
“需不需要我再加些菜過來?”
那玉禾大媽原本對這邊的動靜一直是一個充耳不聞的狀態。
突然聽見了加菜兩個字之後,就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信號似的,猛地迅速擡起了腦袋。
接着就對程義勇就使勁點了點頭回答:“就是說嘛!”
“你們也不看看你們這一桌菜像什麼樣子!”
“一點都上不得檯面!”
“好歹也是個酒席,連個紅燒肘子、烤鴨、紅燒獅子頭、糖醋排骨、鴿子、甲魚、烏龜什麼的硬菜都不上!”
“一桌子白白綠綠,清湯寡水的,還說是什麼夏江最高級的宴會廳?”
“我看還是算了吧!”
“就這樣說出去了,都是讓人笑話啊!~”
這玉禾大媽一邊使勁將塞了滿嘴的帝王蟹腿使勁吞嚥下去。
一邊嘴上還是沒完沒了的絮絮叨叨的在那裏挑刺。
然而這個時候程義勇和張淑芬卻似乎覺得眼前這位大媽的那張臉看起來有些眼熟。
老兩口仔細想了想,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同時露出了一個恍然的表情。
張淑芬對程義勇做了一個口型:“是肯德基的那位!”
程義勇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並且朝着老崔頭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這下子張淑芬和程義勇都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
原來這位在肯德基工作的大媽,效率居然這麼高。
老崔頭就已經帶着這位玉禾大媽在各種場合出雙入對了?
張淑芬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後,轉身就挽上了何老師的胳膊。
很是抱歉的說道:“何老師,我們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我那邊的主桌還有幾個空位置。”
“你別一個人躲在這個角落裏,過來陪我好好敘敘舊吧!”
何老師原本還想要拒絕,張淑芬卻輕輕的在何老師耳邊說了一句。
“就算你喫飽了,但是你確定還要留在這一桌,面對那個影響你心情的人嗎?”
說話間,張淑芬還用眼神稍微示意了一下正在大口喫帝王蟹腿的玉禾大媽。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何老師的心底裏;
如果那個玉禾大媽只是單純的打包一些剩菜剩飯什麼的,再少說幾句話,何老師其實根本不會在意什麼的,反而還會很讚賞她這種不浪費食物的行爲。
但是就是因爲玉禾大媽一邊光明正大的佔着便宜,一邊嘴上還罵罵咧咧的不饒人。
說出來的話還顯得無知又可笑。
幾次甚至差點讓何老師的職業病都發作了。
何老師爲了自己的血壓考慮,稍微沉思了片刻,還是欣然的接受了張淑芬的提議,轉身便跟着張淑芬朝主桌走了過去。
原本她倆走了也就算了,沒想到那玉禾大媽一邊往嘴裏又放了一條帝王蟹腿。
眼看着張淑芬挽着何老師遠去的背影,突然就抻長了脖子。
直到看見張淑芬帶着何老師在主桌坐下來,並且將何老師介紹給身邊的客人們的時候。
這玉禾大媽直接皺起了眉頭,不管嘴裏還塞滿了喫的,直接“我靠”了一句。
隨即將手中的蟹腿殼兒往桌上一甩,就迅速站起了身。
順便她還將自己那沾滿了汁液的雙手在桌布上使勁擦了擦。
接着伸出手指,就直接指向程義勇大聲喊道:“你是她老伴兒,對不對?”
“你媳婦兒怎麼回事兒啊?”
“憑什麼只帶那個臭教書的去主桌?”
“我看那主桌上的菜都還沒怎麼動呢!”
“敢情就她配去喫香的喝辣的。”
“我們就只配在這角落裏喝西北風嗎?”
玉禾大媽這話就太搞笑了!
程義勇的眼神很明顯的朝玉禾大媽手邊的那個裝的鼓鼓囊囊的紅塑料袋看了一眼。
冷笑着回答:“這話又是何以見得呢?”
“依我看來,您和您的塑料袋好像都喫的挺飽的,不像喝了西北風的模樣啊!~”
程義勇今天穿着量體訂製的新衣服,頭髮也一絲不苟的梳的光亮平整。
整個人顯得十分的精神,跟之前穿着POLO衫在肯德基啃雞腿的那個老頭,簡直是判若兩人。
加上當時在肯德基餐廳裏,程義勇說話比較少,所以這位玉禾大媽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認出程義勇來。
只是覺得這個老頭兒有些眼熟,至於剛纔的張淑芬,整個人更是精心打扮過的。
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基本上更是看不出張淑芬往日的影子來了。
所以這玉禾大媽竟然看着這老兩口半天都沒有認出他們來。
玉禾大媽把手在桌上拍得啪啪響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
“你看看你桌上這些菜,人家誰願意喫?”
“我這是擔心浪費了,所以打包回去給狗喫的!”
說完,玉禾大媽還一臉嫌棄的將那個袋子朝旁邊撥弄了一下,繼續道:“說起來,連幾塊紮實的肉都沒有。”
“給我家狗喫,狗都不一定願意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