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有六個地方貼了招工簡章，即日起就可以報名，地點就在傢俱店那個綜合服務公司院子裏。
丁文東和祝道繡還有葉芳魏老六幾個都在這裏看着，報名手續由魏老六主持。聞訊而來的青年很多，也只是來看情況的，沒誰帶畢業證，只是來打聽工資待遇之類的問題。
王志楠和張揚來了，還帶來了當初見過面的肖曉燕。
肖曉燕長了一臉細白雀斑，復讀了一年，又落榜了，然後家裏就不支持她繼續復讀，準備給她找個婆家。
她去年這個時候就聽王志楠說丁文東要在街上招工，年初也得到丁文東的親口許諾，一直在等着這個消息，今天就約在一起來趕集看看。
丁文東見到她，就故作驚訝地問：“這個不是那誰？叫什麼燕的？”
張揚介紹說：“肖曉燕！來應聘的。”
“歡迎！那個肖曉燕是吧！婆家找好沒有？把男朋友一起帶進來吧！兩個人都來打工掙錢，將來幹滿一定年限，咱可以給你們更多待遇。”
“什麼待遇？”
“你把青春交給我，我肯定不能虧待你們！你是正經高中畢業，有機會進修，有機會升職擔任管理，幹滿十五年，我許諾在街上給你們一套房子。高級管理人員，還可以有車輛。一句話，保證你比鄉幹部待遇更高！”
肖曉燕笑了起來，問：“工資給多少？”
“簡章上說的有，工資是分層次的，有許多組成部分，學員培訓期間，包食宿，一天另外補助五毛錢。一個月培訓期結束，通過考覈的學員，正式簽訂用工合同後，纔是正式員工，員工底薪每月三十塊錢，包食宿。正式上崗就有獎金，全勤獎每月三十塊，績效工資是按件計酬，另外還有安全獎、衛生評比獎等等，還有安全競賽技能競賽等等，綜合總工資應該在百元以上。”
周圍有許多青年男女圍着聽，丁文東就發表演講說：“我原本可以在城市生活，城裏也建了一些街道工廠，招聘了幾百個返城知青，爲什麼要來鄉下辦這個小企業，難道因爲大家的素質和文化水平更高嗎？顯然不是！這些廠子的建設，是因爲兩個想法，一個是農村青年應該有和城市青年同樣的就業機會，這是我的初衷想法，並給大家創造了這個展示才華的平臺。相信大家和張揚王志楠一樣，農村的草窩裏，一樣可以飛出金鳳凰！”
“另一個目的說起來很偉大，這就是你們的問題了，高考不是唯一出路，農村廣闊天地大有作爲，落榜了一樣要有雄心壯志，用辛勤勞動和汗水改變家鄉面貌，同樣實現自我價值，創造財富，回報社會！啊！這都是很高調的口號嘛！說小點，那就是自己有工作，讓家人放心你有工資報酬，跟着丁文東沒錯的！有工作，有錢賺！”
大家都笑了起來，有人問：“丁文東！你是大歌星，能不能唱首歌？”
“沒問題！但不是現在，以後工廠運行正常了，我們組織業餘活動，各種娛樂文化比賽、歌唱比賽，優勝者可以推薦給唱片公司，你們也有機會出去唱歌。”
臘月的集市很晚才散集，魏老六拿着幾頁報名表，過來說：“已經有一百三十多人報名了，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消息，看樣子要準備多些試卷了。”
今天傢俱店賣了兩套自由組合傢俱，人家都是根據需要選購的，主要還是婚嫁時佈置新房用的，大衣櫃梳妝檯高背椅實木大牀之類。
正說着話，車站那邊過來了第二趟班車，下來一羣人，其中大小五個外地人，東張西望的，就揹着揹包拎着提包向南走。
丁文東一個熱包子沒喫完，姚大舅就領着他們幾個過來了。
他介紹一下，原來是祝道繡的大哥一家，從北疆石河子回來探親的。
這個是祝道繡同母異父的大哥，本姓金，叫金衛紅，他的親老爹病逝時，金衛紅才八歲，由轉業在農墾團場的姚二舅帶走了，祝媽改嫁給祝老爹，然後纔有了祝道成一下兄妹四個。
一起回來的是金衛紅的老婆和兩個女兒，另一個小青年是姚二舅的三兒子，叫小三，姚小三。
阿繡也不認識這個多年沒回來的大哥，更沒有和表弟姚小三見過面。
大概是初次見面，所有人都覺得姚小三奇醜無比，嘴巴超大還愛笑，一笑就咧到耳朵邊上了，露出滿嘴黑黃牙。長期飲用那種含氟量過高的水，導致牙齒半半截截的，連牛牙都不如，被人們戲稱爲螞蚱牙。
這還不算，長期野外放羊，強烈紫外線照射，他的皮膚黝黑不說，還像燒傷一樣滿是皸裂的口子疤痕，一頭半長的亂髮，加上粗大的鼻孔，哪有十六七歲小年輕的樣子？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蘇格蘭牧羊人風格，長相很嚇人。
阿繡覺得東子從外地流浪半年回來，皮開肉綻的也比他這個情況好些。
丁文東對他們幾個都很熟悉，曾經的記憶裏，自己帶着阿繡和孩子們背井離鄉去投奔金衛紅，在石河子農八師團場種棉花，冬天沒事幹，就整天和他們小酌喝酒。
初到團場的時候，這個金大哥給了自己不少幫助，幫忙找零活幹，還給找了輛自行車。
那裏的秋天，土豆蘋果太便宜，阿克蘇蘋果運到門口才三毛錢一公斤，土豆一袋子七十斤，也是二十塊錢。可惜自己初來乍到，以爲和老家一樣，掏個坑把土豆窖藏起來，過冬慢慢喫。
人家那邊的土壤帶有鹼性，排鹼渠裏的水看着清澈，不能喝也不能洗鞋子。那袋土豆埋了，經人提醒，過幾天再扒出來時，已經變成軟和的獼猴桃狀，泡了一下炒着喫，不放鹽還有一股澀苦味道。
此刻見到他夫婦孩子到來，丁文東只能裝作不認識，熱情打招呼，然後開車送他們回林場。
金大嫂叫邱德雲，和金衛紅一樣都是三十二歲，他們並不是原配夫妻。邱德雲當年和一個上海來的插隊知青談戀愛，人家返城了，就拋棄了她母女。
金衛紅的老婆生孩子時難產死了，女兒卻活了下來。兩個孩子今年都是五歲，一個叫金燕子，一個叫邱燕子，還沒有換牙，也就沒有那種螞蚱牙現象。
邱德雲老家是四川人，肯定是姚大舅和他們通過信了，就問：“妹夫！這些房子真的都是你買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