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褆索性坐起身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的夜空。
十一世紀的星空還是挺美的,擡頭望去,由於沒有現代霓虹燈的干擾,一眼便是滿天星辰。宋褆靠在牀前,心裏卻很沉重。
我明天,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他們呢?
抱着痛哭?還是說裝模作樣的表示沒什麼?
宋褆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趙盼兒就看到宋褆頂着一雙熊貓眼出來了。
“你這是...一晚上沒睡?!”
宋褆嘆口氣:“睡不着啊,總感覺心裏有跟弦繃的很緊,怎麼睡都睡不着。”
趙盼兒上前抱了抱他:“我知道,今天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是你不要太緊張了,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平常心一點,好不好...”
宋褆點點頭:“好,平常心!”
迎着初升的朝陽,宋褆開始前往東京城...
“到哪裏了?”
劉娥緊緊的握着真宗的手,整個人變得跟往常完全不一樣,焦躁,心急。
真宗微微顫抖的手也預示着他內心的不平靜。
雷敬也乖乖跪在地上:“回聖人話,還有十里,便到京城了!”
“十里...十里...”劉娥唸叨着...
————
“龍衛軍親自開路?”
寇準皺着眉頭,聽着僕人的回報。
僕人跪在地上連忙說道:“是,小的親眼所見,確實是龍衛軍親自開路,並且一路護送,嚴禁任何人靠近...”
“老夫離開京城才幾年,風雲變幻竟如此之快嗎?”
時至今日,寇準原本被召還回京的喜悅已經消失殆盡,唯有留存着極高的警惕。他忽然發現,那個自己曾經極爲熟悉的官家,現在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多年來宦海浮沉直覺在告訴寇準,他這次被召還回京,跟那個被龍衛軍保護的人,有極大的關係。
“唉...”
寇準嘆了口氣。
————
“國舅,還請留步,官家有旨,只允許他們兩位進去,其餘人等,不得進入皇城!”
一個小宦官攔住了劉美的車架,他說這話的同時,看向了宋褆與趙盼兒,尤其在宋褆的臉上徘徊了幾下,然後才低頭說道:“還請國舅不要讓奴婢難做...”
劉美點頭道:“我知道了,牧之,盼兒,我就送你們到這吧,放下,引章三娘還有孩子們,我會照顧好的...”
趙盼兒聞言連忙謝道:“多謝國舅...”
劉美笑道:“謝什麼,過兩天便是一家人了...”
趙盼兒俏臉微微一紅,不敢多說什麼。
劉美隨即看向宋褆:“牧之,別怕,他們其實很好的...”
宋褆臉色有點僵,他強自鎮定道:“謝謝...”
劉美帶着三娘他們走後,小宦官上前說道:“兩位,請跟我來...”
宋褆牽着趙盼兒的手走在皇城中,趙盼兒原本還想掙扎一下,她臉皮還是挺薄的,跟宋褆在大庭廣衆之下牽手,還是有些羞赫的。
宋褆卻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沒有放開,趙盼兒見狀也不再掙扎,任由他牽着。
宋褆看着皇城中的一草一木,一些埋藏在腦海裏的記憶開始逐漸出現。
看着緊閉的宮殿大門,宋褆鬆開了趙盼兒的手,他走到大門前,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緩緩的推開了大門。
宋褆擡眼望去,裏面站着一對雙手緊握,依偎在一起的夫妻,他們兩鬢略微帶着斑白,身體在微微顫抖。
男人身穿着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眼中含淚,直勾勾的盯着宋褆。
女人則是穿着一身讓宋褆感到陌生有熟悉的衣服,是了,他想起來了,記憶中他穿越到現代那天,那個女子也是穿着這樣的一身衣服。
只是相對於以前,女人看上去衰老了不少...
宋褆回頭看了一眼趙盼兒,趙盼兒眼睛微紅的對他點點頭,宋褆這才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對夫妻。
劉娥看着一點點向自己走來的宋褆,腦海中關於他的所有記憶在瘋狂翻騰,從自己懷胎十月出生,到看着他牙牙學語,在看着他顫顫巍巍的翻着小身子。
再到一點點的開始學着走路,學着跑,說話也越來越利索。
“孃親!”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也是劉娥這輩子聽到的最好聽的聲音與稱呼。
“孃親,抱抱!”
“孃親,我要喫你做的桂花糕!”
“孃親,這是你給我縫製的衣服嗎?”
“這是什麼字呀?我的名字嗎?孃親繡的真好看!褆兒現在就想穿...”
“孃親,救我!”
奔騰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抹去淚水,十五年沒有見到他了,她還沒有看夠!可是淚水卻越抹越多...
宋褆走到不斷抹淚的劉娥面前,原本的恐慌與陌生感,忽然在這些淚水中消失殆盡。他伸手輕輕的幫劉娥抹了抹眼淚,笑道:“孃親,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劉娥再也忍不住,上前抱着宋褆:“褆兒!褆兒!我的褆兒!我的兒子啊!”
宋褆抱着她,眼淚也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原來,母親的懷抱是這種感覺嗎?
真宗看着相擁在一起的母子,眼淚也嘩啦啦的直往下流,父皇,你看到了嗎?我們的褆兒回來了!
劉娥哭了很久,這可以說是十五年來她哭的最厲害也是最久的一次。
但她卻依然開心,緊緊的握着宋褆的手不放開。
不斷的問他這些年過得如何,有沒有捱餓,有沒有受凍,有沒有被欺負?
宋褆很是享受這種關懷,他渴望了十幾年,終於在十九歲這年再次體會到了...
劉娥吸了吸鼻子,她看向了不遠處的趙盼兒,對她招了招手。
趙盼兒躊躇了一下,終究還是走過來了。
劉娥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便是趙盼兒?”
趙盼兒先是看了一眼宋褆,看着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然後才鼓起勇氣說道:“回聖人的話,民女便是趙盼兒...”
劉娥牽着她的手,往宮殿外走去:“陪我去聊聊吧...”
趙盼兒頓時有點懵,她眼巴巴的看着宋褆,向他求助,宋褆還未說話,便被真宗攔住了。
“放下,你孃親心裏有數,不會刁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