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弦月高掛，她數了幾千只羊，依然還是沒什麼睡意。
她打小就有認牀的毛病，到了一個陌生地方，要熟悉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就好比現在，她翻來覆去良久，到最後蹭的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穿了衣服出去壓馬路。
江城的晚上靜得可怕，只有道路兩邊老路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慢慢將人影拉長再放大。
顏辭雖然對這裏環境不熟悉，但她能記住自己走過的路，什麼時候走累了原路返回就行。
出來時爲了放鬆心情，她戴了耳機。
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就暗了下來。
她擡起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到了僻靜的小巷子裏。
這地界有些荒涼，除卻幾家還亮着燈火，多數都已經黑了。
顏辭搖了搖頭，剛準備轉身往回走。
“砰”的一聲巨響。
她帶着耳機都沒能倖免於難的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緊接着一個女人的呵斥聲就傳了出來。
“學學學，你學的再好有什麼用？”
“和你那個死鬼爹一樣，一點用都沒有。”
“趁早別念了給我掙錢去。”
“和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嗎？”
話音落下，聲音就更響了。
聽起來像是摔了什麼東西。
顏辭摘下耳機靠在一棵樹旁邊，靜靜聽着，忽然覺得大晚上的就多了點菸火氣。
但和她無關。
她剛準備起身離開，就見不遠處好幾扇窗戶都被推開了，此起彼伏的罵聲響了起來。
“大晚上的還睡不睡了？”
“這不是就住着你一家人，想吵架找個沒人的地方吵去。”
“真是沒素質。”
顏辭發現，江城這邊的人脾氣都挺暴躁，一言不合就破口大罵。
準備走的時候就見剛吵架那家燈光滅了，沒過幾分鐘，一個男生踏着月光走了出來。
走的是和顏辭截然相反的方向，所以她就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很瘦，穿了件灰色外套，戴了頂和季節並不相符的帽子。
“步伐沉穩，完全沒受到影響。”
“是個有意思的人。”
她往那個方向望了兩眼，直到那抹背影淹沒在夜色之中。
顏辭失了興趣，轉身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簡單洗漱了下就上牀休息了，沒想到，夢裏全都是那個背影，連帶着罵聲就真實了許多。
顏辭睜開眼，大口喘着氣。
陽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她摸過手機瞧了眼時間，都已經是上午了。
好在今天不需要上課，只需要去江城一中辦個手續，領一下教材，都還趕趟。
早餐是在小區外那條街上小喫店隨便點了份，然後要了杯咖啡，轉身沒入了江城一中。
教務處。
一般年紀的教務長主任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又盯着顏辭看了好幾眼。
“顏辭？”
“是。”
“你檔案上寫到你原來高中是蘭城實驗中學，那可是重點，怎麼想到轉學到我們這來？”
“而且你這個成績，還不錯。”
顏辭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就想換個環境。”
“聽聞江城一中很不錯，所以就來了。”
“主任是對自己學校沒有信心嗎？”
總不能說發生了一些事，不能繼續在蘭城實驗中學待下去了。
“倒不是這個原因。”
“就是替你覺得可惜。”
“你該走的手續都已經是辦好了，你把這幾份資料籤一下就能去領教材了。”
“至於你的分班情況，還需要一個入學考試。”
“到時候根據你的成績再決定去哪個班。”
教務主任放下了材料，目光看向了顏辭。
顏辭鞠了個躬，拿了資料從辦公室離開。
閒來無事她就在校園裏面逛了一圈，在公告欄裏面看到了高二的期末成績。
第一名：池衍。
總分：726分。
她咂了咂舌，怪不得能成爲別人茶餘飯後的閒談。
的確有實力。
這個分數，就算是放在蘭城，都夠打了。
沒想到江城還有這人才，來這一回兒倒不算錯。
第一名是池衍，第二名謝初。
雖然名次差別不大，但這分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整整差了三十分。
這就意味着什麼呢，是從六百分到七百分的跨度。
顏辭想，就算是她的話，都是要看狀態。
好的時候或許能和六百七八搭個邊，狀態不好，那就不知道了。
興許滑鐵盧到她也不知道哪去了。
“池衍。”
顏辭輕聲念着這個名字，生出了幾分興趣。
看來她在江城一中的生活不會太無聊。
“哎，那邊那個，你是學生還是校外人員？”
“我們這還沒開學呢，校內不讓逗留。”
顏辭轉過頭，就看到看門大爺已經招呼着手走過來了。
她迎上前去，朝着大爺揮了揮手，“大爺，我是剛剛進來辦手續的。”
“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是你啊，小姑娘，我這眼花看不太清。”
顏辭露出了一個招牌笑容，看起來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事情都已經辦完了，我就先走了，麻煩了。”
大爺得了聲謝，還有些不適應，眼見着精神都好了不少，“這小姑娘，還真挺有禮貌。”
顏辭出了學校的大門，深呼吸了一口氣。
除了睡不着覺的問題還沒覺得，其他都還挺好。
她剛這麼想，手機鈴聲就響了。
“煩死了，煩死了。”
一聽這手機鈴聲她就知道是誰了，她哥。
這是獨屬於他的鈴聲，響起來震耳欲聾，就很有讓人掛斷的慾望。
事實上，她就這麼做了。
顏清的電話，她上了高中以後就沒接過幾次。
小時候她給顏清打過很多次電話，沒被接過幾次。
或許這就是因果循環，現在輪到她了。
顏清什麼想法她不關心，反正現在是天高皇帝遠，她做什麼她哥都管不到。
就像是籠中鳥一夕之間飛向了天空，開始變得無拘無束，沒人管了。
電話響了一次以後，就沒再響過。
顏辭掛了她哥電話心情不錯，準備找個店好好喫一頓。
還沒走多遠，就又聽到別人在議論着池衍的名字。
這已經是她來到這聽到過的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