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也閃過稍縱即逝的詫異，那點點碎光，像道漩渦。
這個薛郎中認識她？
可在她印象之中，她從未和薛郎中見過面，她只知道薛郎中獨居在溪水村外三裏不到的地方。
常年不下山。
這還是溪水村裏去看過病的人說的。
薛郎中看蘇婉不說話，只翹起鬍子道：“蘇姑娘，我聽說蘇老爺子是你爺爺，你難不成要見死不救？雖不是什麼大病，但躺在地上總歸是難受的。”
“一個老人家一直躺着的話，也是不好。”薛郎中唉聲嘆氣，“還是說，蘇姑娘會醫術只是謠傳？”
蘇婉聽不出薛郎中話裏面的情緒。
總之，應該不是在怪她，反倒像是在試探。
爲什麼要試探她？
兩人不是素不相識麼。
還不等她說話，向老太就抱着蘇老爺子的肩膀道：“薛郎中，你別說笑了，那賤丫頭就是在撒謊，哪裏會治病！都是以訛傳訛誆騙人的！”
薛郎中卻不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蘇婉。
“蘇姑娘？”
蘇婉手指攥緊，猜不透薛郎中意思。
她雲淡風輕地道：“我是醫者，治病救人也是本分，只不過不是我不肯救，薛郎中，你也看見了不是？”
薛郎中聞言，大笑三聲。
轉身看着向老太道：“老嫂子，就讓你孫女試試吧。”
“試什麼試，這臭丫頭可是會害死我家老頭子！”向老太罵了句，就連薛郎中的話都沒被她放在眼裏。
薛郎中不修邊幅掏了掏耳朵道：“嘖嘖，我看就是你太過頑固才害了這位老兄！”
向老太氣的渾身發抖。
沒想到蘇長福請來的郎中居然是幫着蘇婉說話的。
當即罵道：“我會害自己丈夫？”
“若不會又怎麼會不讓你孫女幫着治病，你孫女都說能治了。”
“她說能治就能治？我不相信，萬一弄出個什麼好歹可該怎麼辦！”
薛郎中擺擺手道：“若出意外就讓你孫女負責不就行了，你這老嫂子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道理能喫麼？
向老太纔不信這個，她咬着牙道：“這可是人命，我怎麼能夠用命開玩笑！”
蘇婉看到向老太大義凜然的模樣，嘖嘖稱奇。
她倒不是想上趕着給蘇老爺子看病，只不過畢竟是個長輩，她是醫者，能治當然得治。
而且薛郎中說的話亦正亦邪。
就像是在給她挖坑，蘇婉有意無意地掃過薛郎中，估摸不住他的心思。
“奶不想讓我治我自不會擅作主張。”蘇婉看向薛郎中，堵住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薛郎中也不用質疑我的醫術。”
“我的醫術我心裏有數，至於別人說的話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薛郎中胡子抖了三抖。
老頑童般地道：“倒真是沒想到蘇姑娘有這般氣魄，是小老兒多管閒事了！”
蘇婉垂首：“豈敢。”
緊接着，她不再看薛郎中，而是看向向老太道：“奶，既然你不讓我給爺治，那就帶他去鎮上看病，這麼晚了，大家也得回去休息。”
向老太怪叫一聲。
“大家聽聽，她說的都是人話麼，自己爺爺暈倒了居然能這麼無情，關心都不關心一句，還想着休息！”
向老太臉色難看，沒有立即接話。
心底的確是這麼想的。
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怎麼能夠說出來！
“不管怎麼樣，你爺都還沒醒，我……”
蘇婉懶得再聽向老太胡攪蠻纏，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嚇了向老太一大跳。
只見蘇婉手中拿着一根銀針。
擡起手就要往蘇老爺子身上刺！
向老太目眥欲裂，急忙拽住她的手：“蘇婉，你這是要幹什麼！”
可蘇婉動作比她要快，那銀針直接紮在了蘇老爺子頭部的穴道上。
衆人都喫驚的瞪大眼，沒想到蘇婉居然敢這麼做。
向老太哭着喊着大房三房的人把蘇婉拉下去，緊緊地抱着蘇老爺子不肯撒手，生怕他出了意外。
“唔——”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蘇老爺子悠悠轉醒，他朝四周看了眼，目光還未聚焦。
口中也乾啞着道：“水。”
向老太尖利的嗓音一頓。
淚眼婆娑地盯着蘇老爺子，那些眼淚不知道是怕的還是傷心的，她忙將那碗剩下的水給蘇老爺子灌下去。
薛郎中盯着蘇老爺子，又看看蘇婉，目光若有所思。
而旁邊的人看到蘇老爺子醒了，紛紛誇讚蘇婉醫術高明：“阿婉越發長進了，只一針，就讓老爺子醒了。”
蘇婉沒說話。
她只不過是取巧，這是應急的方式，並不是治病。
要讓一個人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還是很容易的，她察覺到薛郎中的目光，只平淡地回以一笑。
薛郎中嘴角翹起，像是在生氣：“跳樑小醜……”
蘇老爺子頭疼欲裂。
他從地上站起身，蘇長福連忙把人給扶住，蘇老爺子道：“吵什麼吵，偷東西本來就是錯的，婉丫頭怎麼處理是她的事！”
本以爲沒事的黃陽、黃廣聽到他這麼說。
眼睛猛地瞪大。
正要開口說話，就被馮家兄弟一人一個用抹布堵住嘴巴。
蘇婉真沒想到蘇老爺子這次立場居然這麼堅定。
捧着他道：“還是爺深明大義！”
說着就讓馮家兄弟把人送到官府去，黃氏見狀，還想胡攪蠻纏，剛邁出一步，就被蘇老爺子給瞪了回去。
“還不嫌丟人麼！各回各家，別再惹是生非！”
蘇老爺子罵了句，又道：“再惹事，我就讓老三休了你，就當我們老蘇家沒你這個兒媳婦！”
被人休棄可是大罪！
黃氏嚇了一跳，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地跟在蘇老爺子身後回了上房。
衆人見狀，也都陸續散開。
向老太臨走時，還格外不服氣地瞪了眼蘇婉，嘴巴唸唸有詞，像是在咒罵。
蘇婉見慣不怪，看這場鬧劇結束，也打了個哈欠讓自家爹孃和六郎進屋睡覺去。
正打算關門，就看見薛郎中還站在原地沒動。
她雙手搭在門上，問道：“薛郎中可還有事要說嗎？”
薛郎中捋着鬍子道：“蘇姑娘，你的醫術是誰教你的，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你會醫術？怎麼突然就堪比神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