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出門，北風像小刀子刮在臉上，特別刺骨。
蘇婉打開包袱翻開，才發現裏頭是件火紅色的大氅，百里青身上那件是白色狐裘，她這件是火紅色的。
紅如熾陽，在冬日裏只一眼便能灼人心間。
皮毛處理得極好，針線和繡活看得出來格外精細，做工不是隨手就能拿出來的東西。
紅色狐裘下還有件青色的，這顏色應當是給老太太準備的，蘇婉放到了另外一邊，將火紅色的狐裘拿出來抖開。
只摸了下料子和皮毛，指尖下捲起陣陣暖意。
她想了想，便疊起來放到了空間中，捨不得弄髒，她得爲百里青也準備件合適的禮物，不然她總覺得賺了便宜。
翌日，大年初一。
蘇婉堪堪醒過來，就聽到老太太在外邊敲門，她半夢半醒，聽到老太太在外邊絮絮叨叨的：“阿婉，昨晚是你來了我屋子裏嗎？”
“怎麼了？”她打開門，看向愁眉苦臉的老太太。
“我放在兜裏的餃子不見了，是不是有小賊進來給偷吃了？”老太太問得一本正經。
“肯定是你在夢裏把它吃了。”蘇婉輕笑。
昨兒個老太太在夢裏迷迷糊糊的，估計是沒記起來和百里青打招呼，說起來，這種事還挺玄乎的，極有可能是老太太潛意識這樣做。
可想而知，老太太很疼百里青，即便忘了前塵都還記得給他留蒸餃。
老太太猶豫地道：“是嗎？”
蘇婉沒接過話，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然後打了個哈欠看向外邊的冰天雪地，幾個丫鬟正在清掃院子裏的積雪。
瞧見蘇婉起來就恭敬地叫了聲：“姑娘，新年好。”
“新年好。”
蘇婉應了聲，這邊的習俗就是這樣，從初一開始碰到人就得以新年好開頭，寓意吉祥如意，有個好彩頭。
早上喫的飯和熱湯是昨天剩下來的，冬日裏的飯菜自然不會餿，琥珀還下了把麪條，混着熱湯更入味。
一家子坐下來一塊喫飯，蘇連成倒是不在家。
今日是初一，蘇長壽作爲家主早早地拿了鞭炮香紙去溪水村燒新靈去了。
燒新靈是指村裏當年有老人去世，後輩親朋好友會在初一辰時初拿上禮品，親自上門悼念亡靈，以表對亡者的深切懷念，又是對主家的親切慰問和尊重。
主家則對前來燒新靈的親朋好友準備酒席，在家款待，蘇長壽今日早上是不會回來用膳的。
飯正喫到一半，蘇長福和張氏臉色煞白地從外邊跑了進來，劉全跟在後面，沒把夫妻倆給攔住。
“你們這麼強闖幹啥，容我通傳一聲！”
蘇長福白着臉訓斥道：“都啥時候了還通傳？出事了！”
“出啥事了？”李氏讓劉全退下，神色難看地道：“大年初一，大哥來我家說什麼出事，也不覺得晦氣！”
初一到初八最忌諱晦氣之言，人人都要說吉祥話的，蘇長福這是誠心讓他們二房不好過？
張氏幫着自己丈夫，急忙道：“二弟妹，不是我們要說這些討人嫌的話，實在是出大事了，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按照道理來說，蘇長福該在溪水村燒新靈，怎麼跑這來了？
蘇婉和李氏對視一眼，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便問道：“究竟出什麼事了？”
“哎呦！黃氏死了！”張氏頗爲警惕，神祕兮兮，又拖着長音，讓人覺得有幾分詭異，“死在昨晚上了！”
李氏膽子較小，嚇得臉色煞白，身子有些站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
蘇婉迅速伸出手拖住李氏的胳膊，她扶着李氏看向張氏道：“大嬸，究竟怎麼回事，前幾日她不還好好的麼？”
“她爹孃不是讓她嫁給湖口村的鰥夫麼，她被強行扭送過去，昨晚那鰥夫喝多了酒，下手沒個輕重，她跑着滑了一跤摔進了水井裏，額頭碰到石塊，人當場就沒了！”
聽到這話，李氏更是手腳冰涼，頭皮一陣陣的發緊，要不是有蘇婉扶着，她都站不穩。
至於蘇婉聽了心裏也不是滋味，總覺得在大年上出了這種事有些不對勁，心口都在冒寒氣。
其實，並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前兩日還活生生在你跟前說話的人突然就死了，讓人接受不來，大感震驚。
李氏壓着嗓音道：“大嫂，你沒聽錯吧？”
張氏斜了眼李氏，知道她這並不是懷疑自己，而是在求證，細着嗓子道：“這事我能聽錯？來村子裏燒新靈的人都傳開了！”
那就是不會出錯了，李氏腳步虛浮，退後兩步坐到椅子上。
氣氛有些沉悶，沒人繼續說話。
就連老太太都閉口不言，坐到椅子上捏着李氏的手腕以示安撫，死者爲大，即便黃氏以前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此時也不能幸災樂禍。
這並不是沒腦子的心善，而是心底的底線。
蘇婉指使丫鬟搬來椅子給張氏和蘇長福坐下，面無表情地問道：“大嬸、大伯，你們來是想說什麼？”
張氏坐下來烤了下火道：“我們來是想看看你們的意思，是去還是不去？”
潛意就是說去不去燒紙錢。
蘇長福補充道：“是你爺奶讓我們來問的。”
“你們是咋想的？”李氏接過話，看向蘇長福和張氏，徵求他們的意見，這種事，得看大家庭做什麼決策，而不是隻看他們二房。
畢竟黃氏已經被休了，和蘇家無關，唯獨扯不清的就是她給蘇家生了三個兒子。
蘇長福沒想到李氏變得這麼機靈，居然又將球踢了回來，便僵着臉道：“爹和娘說我們不去，不能再和黃家人扯上關係。”
李氏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也明白了，大哥大嫂回去告訴爹孃放心，我們知道咋做。”
夫婦倆說完話就從蘇家離開，倒是沒有說要留下來用早膳。
按照這邊的習俗，大年初一女人是不能出去串門的，男子倒是可以隨便去，但都不能在別人家用膳或者借錢。
否則會被人打心底厭惡。
等人走後沒多久，蘇連成提着竹籃從外邊憂心忡忡地回來了，顯然是聽說了黃氏的事，一家子對視一眼，都靜默不語。
將沒喫過的飯喫完，李氏抱着蘇璃，小聲問道：“阿婉，你說我那天給她銀子讓她跑人，她是不是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