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抿了抿薄脣，緩緩道：“不熟嗎？”
蘇婉拉過被子，緊緊地裹住身子道：“我和你之間只是利益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你覺得熟？”
百里青臉色黯然，倒是沒想過蘇婉會這般說。
只不過她說得對，兩人除了利益連朋友都算不上，是不熟的，他這樣的行爲的確過於冒失。
他站起身，生疏地朝蘇婉頷首道：“蘇姑娘，在下多有得罪，抱歉。”
蘇婉：“……”
從阿婉又變成了原先的蘇姑娘了，倒是個自覺的人。
她沒吭聲，百里青似乎沒想過等她說話，而是飛身出了屋子，隨即，窗戶被他掠過一陣勁風給關上。
蘇婉靠在牀榻上咬着脣角。
她剛纔是不是把話說重了？看他那樣顯然是受傷了纔是，而且，他好像是刻意趕回來見她的……
糟了！
上次說要給他還禮剛纔也忘了給，禮物還躺在空間裏呢！
蘇婉站起身，外裳都沒有披，打開窗戶就往外看過去，無邊的夜色，哪裏還有半個人影：“走就走了吧。”
那禮物只好下次再給了。
正當她要關上窗戶時，眼角的餘光卻觸及到了屋檐上。
那有個人影，身姿筆挺，影影灼灼。
細碎的雪花飄落而下，發上、肩膀、眉眼處，骨子裏都透着繾綣，明明還在生氣的人，卻道盡了溫柔事。
彼此目光相交，卻都似燙到，迅速地避開。
蘇婉心臟適時漏了拍，嚇得快速關上窗，而百里青盯着那扇窗愣了愣，便不自在地挪過眸子。
兩人年歲都不大，肩上卻承擔了同樣的責任。
少年郎脣紅齒白，明明清冷得要人命，卻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雪夜裏，爲了某個姑娘不害怕鬼怪站在屋檐處守了一夜。
許是他中了邪，亦或是他被這姑娘下了蠱也說不定。
“吱嘎——”
半個時辰後，蘇婉推開窗戶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朝屋檐那邊看了看，百里青還在原地，紋絲不動。
夜色泠泠，寒風如刃。
她心尖顫動得厲害，似乎在被某個情愫飛快地撥動。
蘇婉將手中的木盒子放到窗外，又輕手輕腳地將窗戶關上，外邊沒有動靜，她也沒有回到牀上，直到雞鳴時分。
她被驚醒了，才發現她竟然在窗戶邊上坐了一夜，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
好在披了他送的紅色狐裘，這纔不至於冷得渾身僵硬，再打開窗戶時，窗戶邊的木盒子和屋檐上的人都已經消失不見。
而木盒子留下來的印記還很深，顯而易見的，他剛走不久。
蘇婉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臉頰，將狐裘收進空間，這才從屋子裏出去，倒是沒多久，就聽見丫鬟們在忙活的聲音了。
……
往北的方向，無畏看着百里青臉上的淡笑就覺得詭異，殿下自從百家村回來就是這個狀態，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知道殿下手中一直捏着個香囊，還有個劍穗，那劍穗上打着並不怎麼好看的絡子，上頭掛着個奇特的珠子，再無它物。
“殿下，你沒事吧？”無畏總算沒忍住問出口了。
百里青半眯起眼，轉過身來道：“有事？”
“屬下沒事，但屬下覺得殿下似乎有事。”無畏頂着掉腦袋的風險，耐心詢問。
“嗤——”
百里青低笑了聲，似沒把無畏的話放在眼中，他騎着馬，打開荷包，就發現裏面還放了個紙條，他眸子閃過詫異。
將紙條拿出來打開，緊接着，他眸子越發深邃，濃稠得宛若化不開的墨色。
“無畏。”
“屬下在！”
“聯繫上玄景，另，搜尋鐵匠工人，越多越好。”
這上面寫的是煉器之術，是蘇婉寫給他的，只要加入指定材料再對生鐵冶煉，就能得到“鋼”，鋼比如今的盔甲武器堅硬穩定。
領先如今的武器防器百倍！
無畏還是第一次看到百里青這般激動，只詫異了瞬，就去飛鷹傳書。
殿下大事還未成，所作所爲都要小心謹慎，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那些小人僞君子要了性命！
……
其實，蘇婉給百里青這些東西，只是存了試探的心思，上次蘇六郎說過薛郎中在明主這個話題上提起過百里青。
若她想的沒錯，百里青是皇室中人。
爭權奪利少不了要武器盔甲，她給出，算是回禮，或許有些莽撞，但她覺得，百里青能在大年之中放下軍務來見老太太這個長輩。
又是薛郎中口中的明君，就不會用鍊鋼之術來對付平民百姓。
既如此，便是強大了朝廷，這樣會免於北方外族侵擾，免於外族戰火，百姓們亦能過上好日子。
若她看走了眼，她也留了後招對付百里青！
“阿姐，你在想什麼呢，叫你好多聲你都沒聽見。”蘇六郎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姐，大姐姐來了。”
蘇婉回過神，詫異道：“她來了？”
“是，還帶了小外甥。”蘇六郎小聲提醒了句，“外邊來了不少人，都是江家那邊的，據說是過來拜年。”
拜年？
十五都過了，誰會這個日子來拜年！
初幾的時候蘇芙沒回來，這個時候卻回來了，蘇婉都不用想就在回到蘇芙打的什麼鬼主意。
“喲，阿婉長得越來越水靈了，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剛踏出門，就聽見蘇芙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過來，她全身上下都是穿金戴銀，錦衣華服，行爲舉止倒是像極了貴婦人。
語調雖熟絡得很，那眸底卻盡是不屑。
甚至於，她高傲地擡着下巴，居高臨下的道：“阿婉，這些東西都是從江家帶過來的好東西，還有這幾匹布，都是從綾雲閣特意買回來送給你們的。”
“你們平日裏肯定捨不得買這麼珍貴的布匹，快收下來吧，給二嬸、二叔和六郎多做幾身衣裳，新年新氣象，總不能每年都穿舊衣裳。”
蘇蓉從馬車裏鑽了出來，皺眉道：“姐，你和她廢話什麼，她可能都不知道綾雲閣是什麼，這些料子還不如拿回去給爹孃呢，給他們不是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