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膝行着往前走。
手指即將碰到百里壇時被太監擋住了：“楊妃娘娘，聖上龍體重要，還望別離聖上太近。”
楊妃淚眼婆娑，百里壇最愛她這幅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找了個姿勢，儘可能顯得自己優雅好看：“聖上，你真的不顧往日情分了？一夜夫妻百夜恩，你真的要對臣妾趕盡殺絕？”
“臣妾已經失去了皇兒，現在又失去了哥哥，臣妾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了啊，聖上，你好好看看臣妾！”
太監總管路延壽皺了皺眉，他知道這是楊妃慣用手段。
昏聵的皇帝最喫這套，會不會被楊妃給得逞？
“楊妃娘娘，聖上親自來看你已經是你的恩賜了，你何必如此不體面，來人，送娘娘上路！”
“百里壇，你當真如此絕情！”
眼看着兩個小太監要過來絞殺她，楊妃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瞪向坐在高位上一言不發的百里壇。
“咳咳——”
百里壇最終出聲了，他慘白着臉色道：“愛妃，這是謀逆的大罪，你讓朕如何原諒你？如何給你活下去的機會？”
楊妃還以爲百里壇是要放過她，哪知道是催命符。
她立即道：“聖上，這件事真的與臣妾無關，是臣妾哥哥一人主謀，臣妾完全不知情，而且臣妾已經孤立無援，就算活着也翻不起風浪，聖上，你放過臣妾吧！”
百里壇臉色陰沉道：“你真以爲朕老眼昏花看不出來你的嘴臉？這麼多年了，你楊家不肯交出兵權，這次倒是一網打盡了。”
“咳咳——”
說着，百里壇重重的咳嗽出聲，就好像命不久矣，他喘息地閉上眼。
楊妃卻驚得神色怔忡住了。
她跌坐在地，似問非問地道：“你都知道？”
“知道什麼？”百里壇睜開眼，那雙眸子精神碩碩，除了病氣較重，其餘都是帝王的儀態，“知道百里奇非朕親子？”
“還是知道你早就跟人暗通款曲？還是早知你楊家要反？”
“哐當——”
不僅是路延壽嚇了一跳，就連楊妃都嚇得打掉了旁邊桌子上的茶杯，她眼神驚愕，驚駭地盯着坐在龍椅上的百里壇。
怎麼可能？
她不是隱藏得極好麼，怎麼會被這個昏君發現！
在此時，百里壇站起身，顫顫巍巍地往下走，彷彿站不穩了，他到了楊妃的面前，伸出手指掐着她的下巴。
逼迫她直視自己。
在楊妃的臉上，他看到驚駭和恐懼，他滿意極了，伸出手拍了拍楊妃的面頰：“嘖，你這張臉，曾幾何時，倒真是讓朕魂牽夢縈。”
說着，他扯出一個笑，眯起眼道：“怎麼不說了，朕聽着呢，你繼續狡辯。”
楊妃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除了害怕就是疑惑，百里壇這昏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提防她的？
“不說了？”百里壇笑出聲，站起身道：“那就上路吧。”
聽到上路二字，楊妃伸出手拽住百里壇，眼眶裏都是紅血絲，她咬着牙，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奇兒不是你的皇子？”
楊妃倏地顫了顫，她問道：“奇兒的死，和你有關？”
“如果不是朕默許，你以爲皇后能得手？”百里壇笑出聲，有些癲狂，“這天下，千萬人爭搶，真是妙哉——”
楊妃心如死灰，知道再多說也沒有半點用處。
百里壇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計謀，那怎麼可能還有所謂的一夜夫妻百夜恩。
恐怕，他恨不得她千刀萬剮。
如今白綾還能留個全屍，倒也不錯。
“聖上，首輔大人求見。”
“……”
唐錦殊從外邊走進來，便看到太監們在收拾楊妃的屍體，他道：“聖上，你身體還未好全，該回去歇息了。”
百里壇斜了眼唐錦殊，又恢復成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愛卿啊，這次多虧了你才保住了朕的皇位，否則朕現在恐怕要被打出上京了。”
唐錦殊垂首道：“只要聖上聽臣勸告，不增加徭役賦稅，這天下，誰也搶不走。”
“是嗎？”百里壇嘆了口氣，看向天色道：“可朕沒有多少年好活了，爲何這天下不能給朕陪葬？”
唐錦殊神色微變，手心之中都生了一層冷汗。
世人都說百里壇昏聵無用，是昏君，只有他知，伴君如伴虎，百里壇這人性子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很難伺候，他登上這個位置時，就在提防別人造反。
同時，他還想毀了這天下。
而他作爲首輔，百姓心裏的那盞燈，他只能盡心盡力，不讓這昏君犯錯。
“聖上，你累了。”
百里壇擺擺手道：“路延壽，扶朕回宮，沒聽到首輔大人催促朕回去休息了？”
伺候在旁邊的路延壽立即走過去，拖着手把人扶走了。
身後，唐錦殊目光沉沉地瞥了眼楊妃的屍首，又挪開目光，倒不覺得可惜，畢竟是楊妃有錯在先，竟敢在後宮之中。
做出苟且之事！
“唐大人。”有個小宮女站在不遠處，朝唐錦殊招了招手道：“皇后娘娘請唐大人過去一敘。”
唐錦殊猶豫了會，跟了過去。
後宮這邊沒有戰火硝煙，難得安寧和氣，姜皇后跪坐在蒲團上，竟然還有心思抄錄佛經，似乎很早便知道楊尤只不過是有來無回。
“臣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姜皇后落了筆，勾勒最後一個符號道：“唐大人用不着這麼客氣，你跟皇上倒是將我們瞞得死死的，真是好氣魄。”
“娘娘，臣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後宮不得干政。”唐錦殊眉眼微蹙，不喜歡姜皇后過問前朝之事。
姜皇后放下筆，轉過身，滿身的雍容氣度：“唐大人，本宮何時說過要干政？本宮找你來，是有話要問你。”
唐錦殊心中“咯噔”一聲，總覺得大事不妙。
“娘娘請問，若臣知曉，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大人答應的倒是爽快。”
姜皇后眯起眼，目光落在唐錦殊身上，不放過他身上半點異樣道：“本宮問你，當初大殿下的死，與百里壇有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