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靠在牀頭，喃喃道：“是那孩子啊。”
“你認識？”這次反倒是長黎詫異了。
老爺子吹鬍子瞪眼道：“他可是皇親國戚，我這樣的平民百姓從哪裏認識他，只不過是聽過他父親的名聲罷了。”
長黎總覺得老爺子是在敷衍自己，可疑惑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咕嚕——”
沉寂的房間突然響起異響。
老爺子尷尬地摸了摸肚子，沒個正形的道：“勞煩給我拿份飯菜，餓了。”
長黎笑了笑，答應道：“稍等。”
老爺子看不見物體，在燈火下只模模糊糊看個大概，外邊則是一片漆黑。
他靠在枕頭上，若有所思。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
百里青回來了，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還帶回來一個人。
準確來說，是個女子。
“放肆！”女子嬌嗔聲響起，緊接着便是打雜聲，瓷器碎了一地。
蘇婉剛邁進院子便聽了個徹底。
“姑娘，你消消氣，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侍女聲音透着焦急。
“這破地方我待不下去，我要回去！”姬千雪臉色難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百里青人呢，讓他來見我！”
侍女似雲立即道：“奴婢這就去叫殿下過來。”
姬千雪沒好氣地道：“帶我過來就把我扔在這，算什麼本事，他打的什麼算盤我心裏清楚得很……”
蘇婉心中微微沉了沉。
看來這裏面的女子和百里青的關係，密不可分。
“在這幹什麼？”百里青突然捱了過來，湊在她身邊問。
蘇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過頭，皺眉盯着他道：“她是什麼人？”
百里青看這拔高的嗓音，正色道：“魏國平陽侯的掌上明珠姬千雪，生性跋扈，因是獨女，平陽侯對她極爲寵愛。”
“……唔。”蘇婉興致不高，想了想道：“爲什麼帶她回來？”
莫不是——聯姻？
戲本子裏面不都說了麼，落難皇子要想爬上帝位都得經歷聯姻。
想到這，蘇婉心裏難受萬分。
若真是這樣，那她會轉身就走，不會留下任何蹤跡！
看她的神情，百里青就知道她想岔了，小聲道：“我要跟她父親合作，唯一的條件便是治好她從孃胎裏帶出來的心疾之症，阿婉，你有把握嗎？”
平陽侯在魏國舉足輕重，手握兵權。
若有他助力，百里壇和胡厥就算一起攻打過來，百里青也會遊刃有餘。
蘇婉哼了聲：“有沒有把握得看過之後才知道，而且治病也得病人配合。”
不是聯姻啊……
百里青伸出手，握住她的掌心，像是宣誓主權般。
而在這時，似雲正好從院子裏頭出來，和兩人撞了個正着，她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流轉了圈，愣了愣。
但畢竟是在姬千雪身邊貼身伺候的，很快便恢復如初。
“殿下，我家姑娘請你進去，說是有事要找你商量。”
方纔姬千雪砸東西的時候百里青就看着，自然知道似雲的言外之意。
話落，她便領着蘇婉走進了院內。
屋子裏，姬千雪像是聽到了腳步聲，急忙整理了下裙襬，等看到百里青跟蘇婉一起進來，臉色倏地沉了沉。
那股子嬌羞的勁蕩然無存。
“百里青，你是什麼意思，把我放在這就不管我了？”姬千雪言語無狀。
話雖然是對着百里青說的，但目光卻囂張至極的盯着蘇婉。
“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父親什麼！”她跋扈道：“要想談合作，就該好好照顧好我，你明不明白！”
百里青瞥了眼姬千雪：“孤不跟將死之人計較。”
說到這裏，姬千雪氣得整張臉都白了，面若金紙，連身體都在不斷抖動。
想罵又罵不出來。
被氣了個倒仰，她原本覺得百里青清冷如羽，還心存好感，聽到剛纔那句話心中好感徹底化爲泡影！
“你——！”
百里青除了蘇婉，對誰都是冷淡性子。
更何況姬千雪態度惡劣，自然不用裝模作樣，神情更是冰冷若霜華。
似雲見狀不對，立即道：“殿下，我家姑娘只是心中焦急，還望殿下恕罪，莫要跟她計較。”
能被平陽侯派過來跟着伺候姬千雪的自然不是普通侍女。
她腦袋靈光，識大體，知進退。
“似雲！”見自己丫鬟不站在自己這邊，姬千雪更生氣了，“你是誰的侍女，怎麼能幫他說話？我……”
“咳咳——”
話還沒說完，姬千雪劇烈地咳嗽，整個身體都咳得直不起來。
臉色煞白，嘴脣病態殷紅。
“姑娘！”似雲被嚇了一跳，她可不能讓姬千雪出事，她小聲道：“你別忘了你是來做什麼的，身體要緊。”
姬千雪憤恨地剜了眼百里青和蘇婉。
她知道自己身體情況，但她咽不下這口氣：“要讓我受如此大的屈辱，我寧願即刻回去！”
命雖然只有一條，可她的臉面怎能被人踩在腳底下！
再說了，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嬌寵着長大，因她有心疾，身邊的親朋好友都對她呵護有加，從沒像今日這般被人責罵。
越想，姬千雪就越委屈！
只一照面，蘇婉便知道姬千雪是個嬌氣的女子，她面色不改，走了過去。
在姬千雪震驚的目光下，強行扣住了她的手腕把脈。
“放肆！”姬千雪看自己被個普通平民碰了，彷彿摸到了髒東西似的，想要抽開手。
可她的力氣小得厲害，被蘇婉捏着細細的皓腕，壓根動彈不得。
蘇婉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又讓百里青出去，脫了姬千雪的衣裳檢查心脈。
姬千雪眼中帶着屈辱，很想反抗，但她沒力氣，似雲知道蘇婉是大夫，不敢上前阻止。
收回手，蘇婉毫無起伏地道：“孃胎裏帶出來的心疾，症狀表現爲紫紺、呼吸困難，運動障礙，體弱多病，反覆肺炎……活不過二十五歲。”
簡而言之，就是——先天性心臟病。
也算是可憐人。
似雲眼裏閃過訝異之色，她沒能想到蘇婉居然僅憑看了表面便說出了病情。
姬千雪卻不一樣，心高氣傲道：“整個魏國都知道我的病況，照葫蘆畫瓢誰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