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壇寬慰地笑出聲，脣角染了血：“我就知道你比你母后懂事，既如此，早做準備，去跟你母后道個別吧。”
百里修神情之中沒有尊敬。
他盯着百里壇，冷聲問道：“父皇，你搶了這個江山，爲什麼又不好好坐穩這個位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憤恨這個世間，還是嫉妒大伯比你聰慧能幹，所以你要殺了大伯父！”
不知道哪句話觸及到了百里壇的雷區。
他猛地將桌上的硯臺扔到百里修的面門上，要不是百里修身形靈動，或許得硬生生地捱了下。
“放肆！”
百里壇連連咳嗽，呵斥道：“若你不想跟你母親道別，即刻出發去宋國！”
“兒臣告退。”百里修神情冷硬。
不願說就不願說，還發這麼大的火，裏面肯定有貓膩。
百里修走後，百里壇喝了口路延壽遞過來的茶水，又聞到了一股子藥味，他皺眉道：“朕說了不吃藥，你也不聽朕的話了？”
路延壽惶恐不安地道：“聖上，龍體爲重。”
百里壇氣的甩開茶杯藥碗，冷颼颼的道：“路延壽，朕問你，若朕死了，你會不會同朕一起去？朕可習慣了你的伺候。”
路延壽手指一抖。
死？誰想死，即便他是個太監，不會有子孫滿堂，那他也想要長命百歲。
“老奴……”路延壽猶豫的樣子被百里壇看在眼裏，不用說都已經知道想法了。
百里壇嗤笑道：“平日裏對朕說有多忠心耿耿，如今還不是跟那些文武百官是一丘之貉，你們這樣閹人啊，心眼比文武百官還要多！”
路延壽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道：“皇上若要老奴陪葬，老奴絕無二話！”
“嘖——”
百里壇奮力地擺了擺手，示意路延壽將碎片收拾乾淨退下去。
他想一個人待一會。
路延壽摸不準百里壇的心思，但被方纔說的話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走出大殿。
“衆叛親離，如是滋味。”
百里壇滿意地勾了勾嘴角，靠在牀榻上昏昏欲睡。
……
彼時，百里修被送往宋國爲質的消息，庸城是在兩日後得知。
此時此刻，蘇婉正帶着人打掃戰場。
將那些甲冑以及能用的兵器都放在車板上給拉回城內，庸城的百姓自發地幫忙，省了她許多麻煩。
屍體燒焦的臭味充斥鼻尖，但蘇婉彷彿已經習慣了，在這上面翻找時，如履平地。
而旁邊的衆人也是如此，表情麻木，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
唯獨在找到能用的兵器和錢袋時，他們的表情纔會多了幾分欣喜。
“姑娘，這些兵器運到哪裏去？”無風推着滿滿的板車，問了嘴。
“都放到城西那邊的倉庫，百里青在那邊等着。”蘇婉頭也不回，將一杆長槍扔到板車上。
無風猶豫了會道：“有些兵器都壞了，姑娘爲什麼還要撿起來？”
蘇婉擡頭道：“自有用處。”
花語走了過來，瞪了眼無風道：“大哥，姑娘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趕緊將馬車套好送過去，免得殿下久等。”
無風不好意思的道：“我這不是好奇嘛——”
“姑娘，這些人的屍首怎麼辦？”
無雷是個大老粗，有話直說，是個大老粗，他立即道：“能怎麼辦，一把火燒了唄，這麼多難道還給他掩埋啊？”
更何況，放在這也不安全。
爆發霍亂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我這是在問姑娘，你插嘴幹什麼，趕緊忙你的去。”無語氣了個半死，翻了兩個白眼，這纔看向蘇婉。
“姑娘，古書記載，這樣的屍體若不處理好，往往會有霍亂髮生，我們可得小心整理。”
蘇婉滿意地道：“看來你學得倒是很仔細，你們先看看這些人的身上有沒有顯眼的物件，拿着登記在冊，到時候公佈天下，若他們有親人便讓他們自己認領。”
“戰場無情，算是給他們一種留念了。”
長黎接過話道：“這個辦法好，到時候那些家屬還會覺得我們庸城仁義，而不是璃國的將士不仁不義，奔逃二十里，都不管隊友的死活。”
“花語，記得給那些物件消毒。”蘇婉說完後，轉身就走。
花語連忙道：“是。”
衆人都做簡易的男裝打扮，行動方便還不麻煩。
城門口，蘇婉遠遠地就看到了興寧站在那邊等着，她擰了擰眉，準備無視。
見狀，興寧鼓起勇氣伸出手，擋住了蘇婉的去路。
“有事？”
興寧猶豫了會，難爲情地道：“姑娘，別把我送走行嗎？”
這些日子，興寧一直在戰場上無所事事。
想要繼續跟在蘇婉身後，又怕被拒絕，今日才鼓起勇氣懇求。
看到無風等人在忙活自己的事，他心裏別提有多羨慕。
蘇婉擡頭，定定地看向興寧道：“在那日你聽從百里青的吩咐，而不是我，你的心就開始偏向了他，我將你送給他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興寧搖頭道：“我只是不想姑娘出事，殿下說的話在理。”
用姬千雪做誘餌，好過蘇婉親自去！
蘇婉冷笑道：“你到現在還這麼說，又怎麼能夠安心待在我身邊，興寧，你跟了我這麼久，應該知道我的性子，我從不勉強人。”
“你去他那邊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是我要你走的。”
興寧語塞。
蘇婉背過身去，彷彿已經和興寧劃清界限：“你走吧。”
興寧咬着牙道：“姑娘，屬下請你再給一次機會，屬下保證不再有二心，求您！”
“求我？”
蘇婉喃喃自語，擡頭看了看城牆上。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百里青居然正站在上面，眼神幽邃地盯着她和興寧。
“可我這人說過的話不會收回，背叛我第一次我就不可能再給第二次機會。”
話落，她擡起腳步往城牆上走。
興寧站在原地出神，怔怔地盯着她離開的背影，手指緊握成拳。
他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他絕對不會聽信百里青的話！
“你不是在城西麼，怎麼來這裏了？”
百里青看向蘇婉，眉眼挑了挑，不答反問道：“興寧，你真的捨得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