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無地自容，將腦袋深深的埋了起來，她不敢再看唐錦殊，怕看見他眼睛裏的厭惡不屑。
張將軍說得對，她當時又驚又慌，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滿腦子都是完了，方纔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嘴硬，想要挽回在唐錦殊心裏面的形象罷了。
可，壓根就沒用。
唐錦殊朝禾苗看了過去，蹙眉道：“真和他說的一樣？”
“公子，對不起！”禾苗咬着牙，滿嘴都是血腥味。
張將軍冷笑連連，那刀劍四處揮舞：“唐大人你都聽見了，我不會隨意污衊人，皇上可還等着我們回話，你要怎麼處置？”
禾苗能感覺到頭頂有許多視線在遊蕩，她捏着拳頭，想要一死了之。
可她捨不得唐錦殊。
“張將軍，她不是故意的，罪不至死。”
“不是故意的？”張將軍嗤了聲，“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這句俗語你該聽過，不管是不是故意，都不重要了。”
“我們皇上要個交代，唐大人還是快點做決定，莫要耽擱你我時間！”
唐錦殊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你們想如何處置？”
“砰——”
張將軍將刀劍扔在桌子上，怪笑道：“我們皇上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只要唐大人親自結果了這庸醫，我們便相安無事。”
“日後璃國和宋國依舊與以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倘若唐大人不能照做，那——”
唐錦殊平靜的問道：“若唐某不殺她，你們宋國就要出兵攻打璃國？”
“這種事我可做不了決定，只不過你們刺殺的是我們皇上的親生母親，不給個交代難平皇上心頭之恨，唐大人，早點做決斷吧！”
“遲了，誰都不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刀劍在這，唐大人看着辦。”
張將軍不說話了。
身體一扭，屁股就坐到了旁邊椅子上，旁邊的將士們虎視眈眈的盯着唐錦殊等人。
“公子，我願以死謝罪！”禾苗不願意唐錦殊爲難，擡起頭，梨花帶雨的道：“事情因我而起，我願意負責！”
話落，她猛地站起身，抽過張將軍放在桌上的長劍。
“砰——”
在她要朝自己脖頸上抹過去時，唐錦殊扔出茶杯，長劍被打落在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聽得禾苗眼皮子微顫。
她顫顫巍巍的睜開雙眼，朝唐錦殊這邊看過來，裏面藏着複雜以及感動。
果然，她沒看錯人。
“是我讓你去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應該我來負責，而不是你個弱女子。”唐錦殊往前走了一步，擋在禾苗的跟前。
張將軍氣笑了：“沒想到唐大人這麼憐香惜玉，倒是個君子，可惜你這心思用錯地方了。”
“我願意即刻帶人離開欒京。”唐錦殊退讓道。
張將軍斜了眼唐錦殊，問道：“你以爲你離開就沒事了？你們犯得事有多嚴重你們心裏不清楚？別跟我來這套！”
離開？
都還沒給個交代就想跑，讓他們平安無事的跑了，待會有事的就是他！
皇上聞起來他都不知道怎麼交代！
“張將軍，你我兩國還沒有走到撕破臉的地步，至於高太妃的事唐某會親自進宮見你們皇上，以解除誤會。”
兩國之間表面上還是友好關係，若現在得罪了唐錦殊，之後出點事可不好收場。
張將軍眼睛滴溜溜的轉，輕輕地咳嗽道：“唐大人這麼肯定皇上會見你？”
“唐某自有辦法。”
張將軍捏了捏長劍，用帕子擦乾淨，放回了刀鞘之中。
他冷着眼看向禾苗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唐大人想見皇上，先罰了你家丫鬟，否則本將軍不好給同上面交代！”
“虛妄，帶下去，三十大板。”
虛妄不忍心的道：“公子，禾苗身體虛弱，三十板挨下去，半條命可就沒了。”
唐錦殊瞥向虛妄，眸子裏含着冷意。
好像在說虛妄怎麼變得如此莽撞，說話做事竟然不考慮後果。
虛妄反應過來，猛地垂下頭，他責怪自己衝動，害怕被唐錦殊趕離身邊。
“我願意受罰！”禾苗害怕兩人爲難，主動站起身道：“虛妄，這都是我該受的，喫一塹長一智，我日後定不會讓公子爲難。”
虛妄眼神閃爍不定，往前走了兩步：“跟我來吧。”
行刑用的椅子已經準備好，禾苗趴在上面，眼角的餘光四處亂飛，竟然看見蘇婉正站在天香樓門口！
她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啪——”
板子實打實的落下來，禾苗疼的額頭都是冷汗，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戰慄，可她沒有哼出半點聲音，硬生生的咬牙忍住了。
“蘇神醫，三夫人。”張將軍看到兩人，站起身打了招呼。
蘇婉和柳飄絮還禮。
聞言，唐錦殊轉過身看向蘇婉，她逆光而來，周圍似乎鍍了層光，他看到這樣的蘇婉，無法自拔的怔住了。
“唐大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蘇婉率先打招呼。
唐錦殊儘量讓語氣變得平淡，點頭道：“尚可，蘇姑娘，你我還真是有緣，來宋國都能碰上你。”
“呵。”
蘇婉嗤了聲，拆穿他話裏面的漏洞：“不是有緣，是你故意撞上來的，否則怎麼這麼巧合還帶了個大夫進宮？”
唐錦殊沒有辯解。
事實如此，再怎麼說她都不會相信自己的。
“不是同陣營，背道而馳情理之中。”唐錦殊低下頭，再擡起時，眸子裏沸騰的情緒徹底消失，歸於平靜。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輸給你我不後悔。”他笑了笑，君子翩翩，“蘇姑娘，你來這是特意來找我？”
“方便單獨聊一會麼？”蘇婉問。
唐錦殊往旁邊讓了讓，示意蘇婉上樓：“請——”
張將軍正準備阻止，柳飄絮連忙給他遞眼色，他再是個武夫都看得懂，訥訥的閉上嘴。
等兩人離開，張將軍才急忙道：“儲三夫人，這是什麼意思，這兩人認識？皇上那邊還等着我回信，耽擱的話……”
“出什麼事我擔着，我擔不起還有儲家和柳家，再不濟還有皇后娘娘！”柳飄絮打斷他的話。
張將軍放心了，一本正經的坐下來喝茶。
二樓，雅間。
唐錦殊給蘇婉倒了杯茶水，正襟危坐的道：“不知蘇姑娘找我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