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審訊室能清楚聽到外面走廊的沉悶腳步聲,負責審訊方世豪的警察來了。
“六月十五日晚,你在鉑金公館小區門口殺死保安趙亮,申鵬,並在警方衆目睽睽之下殺死楊浩軒,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想辯解的嗎?”
負責審訊方世豪的是年輕御獸師警察許星輝和經驗豐富的資深警察搭檔。
“沒有。”
許星輝長嘆道:“既然你已經承認,那就沒有審下去的必要了。”
“明天法院就會開庭對此案進行審理,一旦定罪你就永無翻身之日,在開庭之前給你認識權力最大的人打個電話吧,看看他能不能想辦法把你撈出去。”
方世豪沉聲問道:“我會被判多重的刑?”
“處死御獸再加上最少二十年且不得假釋的有期徒刑。”許星輝憐憫地看着方世豪,他從方世豪那一身地攤貨看出來方世豪和他一樣都是出身貧困家庭的優秀御獸師,本該擁有遠大前程,卻因爲沒能忍一時之氣導致前途盡毀,實在令人惋惜。
“御獸師不是可以合法殺人嗎?爲什麼會判得這麼重?”
方世豪無法接受這樣的處罰,殺死小乖方世豪三年心血付諸東流,二十年監禁不得假釋更是徹底斷了他的御獸師之路,如此判刑和殺他又有什麼區別。
“你說的是潛規則,從來沒擺在明面上談論過。”
“在合情合理的情況下法院不會給御獸師定罪,你爲血親報仇動用私刑殺死施暴者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按照往常情況,法院通常會調解輕判賠錢了事。可問題出在你不分場合殺人,天瀾市六成以上的權貴都住在鉑金公館,你這不是捅破了天宮嗎,必須對你從重處罰才能避免類似的情況出現,殺雞儆猴的道理我想你應該明白。”
許星輝的肺腑之言爲方世豪講清原由,從頭到尾都不是殺人的問題,而是衝撞了權貴被抓典型了。
既然如此,要想脫罪,只能請更大的權貴出面。
“許大哥,你是個好人,能不能幫我個忙,我想和我們校長通電話。”
作爲沒有身份背景的窮學生,方世豪最先想到的權貴階層就是二高校長鬍世榮。
“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你應有的權力。”許星輝點頭道。
電話撥通,方世豪立刻闡明身份和他當前所面對的困境。
“什麼,鉑金公館殺人案竟然是你做的?孩子你糊塗啊!”
“事到如今說啥都的沒用了,我動動關係看能不能想辦法先把你撈出來再說。”
老校長的語氣從震驚到愁苦。
放下電話,方世豪的心頓時沉入谷底,老校長好像沒能力撈他。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許星輝帶來了壞消息。
“你們校長給警局和法院都通電話了,沒用,警隊和法院的部分官員本身就住在鉑金公館,涉及到自身的安全他們不會鬆口的。
換了一中校長可能有這個面子,二中校長...你還認不認識其他人?”
方世豪短暫沉默,說道:“倒是還認識一位,她要是肯出面一切都不是問題,只是我不確定她肯不肯幫忙,我也沒有她的聯繫方式,只知道她住在名庭山莊。”
“你說的那人是不是姓崔?”
方世豪點了點頭。
許星輝能猜到並不奇怪,在天瀾市,乃至廣寧省,只有崔家能一手遮天擺平一切問題。
“我試着幫你傳遞下消息吧,別放棄希望。”許星輝寬慰道。
接下來方世豪就被轉入臨時拘留所,穿上了代表有罪的紅馬甲關在了狹窄的單人監牢。
清冷的月光灑下,外面的一切燈紅酒綠和方世豪再也沒有了關係,才失去了自由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明白了自由的可貴。
世界的規則便是如此,方世豪敢私刑復仇的膽氣是御獸師可以合法殺人潛規則,但他忘了古往今來未曾變過的潛規則,權貴不可冒犯。
哪怕只是爲了杜絕一丁點的安全隱患他們都可以隨意按死一名年輕御獸師。
胡思亂想着,方世豪漸漸睡着了,直到被一陣急促地敲擊鐵欄杆的聲音喚醒。
“起來,快點起來!別以爲裝睡就能躲過去,上法院的時候到了。”
天剛矇矇亮方世豪就被吵醒,刷牙洗臉的功夫都沒有,負責押送方世豪的警察便粗暴地將他帶離拘留所,塞進押送重大要犯的防暴吉普里直奔法院而去。
許星輝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
不得不說,當權貴們想要整一個人的時候那效率是真的高,凌晨時分法院人員便已到齊,開始對方世豪的審判。
本該走的流程被儘量精簡,恨不得當場給方世豪定罪。
方世豪閉口不答,打定主意拖時間。
法官看穿方世豪的用意,流程走得差不多了他直接起身宣判:“被告人方世豪犯故意殺人罪,情節嚴重影響惡劣,判處無期徒刑,不得假釋,並於判決書下達三日內殺死其御獸。”
在一切秩序都被打碎又重組的災變後兩百年是不存在上訴這個說法的,一旦判決書下來案件就算坐實了。
“這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嗎?真讓人...無法忍受。”
被告席上,方世豪攥緊了拳頭,他閉上眼睛試圖溝通御獸空間可還是突破不了特製手銬的鎖閉。
方世豪以爲他高考取得了好成績就能逆天改命了,其實還差得遠,權貴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給方世豪套上了冰冷的絞索。
窮途末路,萬念俱灰。
心中無法遏制的憤怒迅速被絕望所吞沒。
便在此刻,大門開啓,穿着西式管家制服,滿頭銀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老者邁步走進法庭。
“鄧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有什麼事兒電話知會一聲不就行了嗎,何必親自走一趟?”
原本還一臉莊嚴肅穆的法官一見老者頓時換上了笑顏,模樣比見了親爹還高興。
“二小姐有命,我不來不行啊。”鄧伯語氣帶着疲倦,凌晨四點跑法院對他這把老骨頭來說也是個考驗。
“二小姐有什麼指示?”
法官這個時候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法庭上其他人知根知底,和崔二小姐有關係的只可能是被告席上的落魄少年。
此時法官在心裏暗自盤算怎麼把鍋甩給別人,撇清自己。
“你不用緊張,不知者不罪,也怪這孩子在警局的時候沒有講清楚,哪怕是我崔家的一條狗警察也沒資格拘留,何況是我家二小姐的朋友。”
被稱爲鄧伯的老爺子外表儒雅隨和,可骨子的狂傲誰也比不上,這便是崔家給他的底氣。
“是是是,鄧伯您說的是。”法官連聲附和。
“你就是方世豪吧,把手銬解了,跟我走吧。”鄧伯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方世豪,身高中規中矩,相貌還不錯,敢在鉑金公館殺人膽量和能力也還可以,可惜家世太差,不過這對入贅來說反而算是件好事。
“我剛被判了無期,這就走了不太好吧?”大喜大悲來得太快,方世豪情緒轉變不過來,木然道。
“方少爺您一定是聽錯了,我判的是無罪釋放,像您這樣俠肝義膽爲長輩報仇的俠客法院怎麼會判您無期呢。”法官賠笑說着,轉頭就換上了一副嚴肅面孔斥責法警:“一羣沒長眼睛的東西,還不快把方少爺的手銬解開!”
揭開手銬換下囚衣。
一衆人點頭哈腰將鄧伯和方世豪禮送出法院,直送到加長林肯遠遠消失纔回到法院,此時聽證員發的一句牢騷說到了所有人的心縫裏。
“這叫個什麼事兒,上頭一句話咱們就要貪黑起早把人整死,崔家一句話咱們又要放人,法院不過是世家權貴手裏的工具,長此以往還有什麼權威性可言!”
法官看着聽證員,滿眼都是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苦笑道:“世界的規則便是如此,你見的多了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