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駝,”我輕喚了一聲,隨即便聽見響鼻聲。
我笑着起身,打開門側頭聽了聽,“似是無聲了,天轉晴了嗎?打開遮幕看看可以嗎?”
駝駝慵懶地抻了一下四蹄,悠閒地踱步下樓。我亦隨着它。
開啓機關,果然是豔陽高照、晴空朗日、萬里無雲。
“呀,碧空如洗啊!”見已是雲開雨霽,且時辰尚早,我眉開眼笑,“咱們準備出發,我去更衣,你且去喫喝吧。”我說着開了門鎖,放出駝駝,卻猛然想起什麼又叫住了它,“等等,這幾日不會再出現昨日的天象了吧?”
駝駝理都沒理我,甩甩尾巴就繼續往湖邊而去。我憤憤地揮揮拳,低聲呢喃,“臭駝駝,哼。”
此次我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帶了竹筐。但思慮半天,仍決定着男裝,畢竟這麼多日的路途,女裝多有不便。
駝駝見我依舊男裝,似是奇怪,歪頭看着我沒動。
“我知曉你好奇,女裝多有不便,且未見得會再碰上沙匪,最不濟咱們繞開便是了。你記得啊,那夜的路徑需繞行。”
駝駝聞言跪下前肢,不再糾纏。
僞裝好小院,我倆再次出發,只是這次我隨身帶了玉簫和“血雨腥風”。一路上吹着簫,駝駝撒歡似的歡快的不得了,我亦樂於它的行徑,心情如同這天空,晴朗燦爛。
因是剛剛降過大雨,大漠有着習習涼風,吹的人甚是愜意,且這雨似是不小,有些窪處竟存有小片水坑。這更是便於駝駝不時地吸些水四下噴灑與我嬉鬧,如此我倆此次行程甚爲歡樂。
爲了避免上次的遭遇,此次駝駝換了一條路走,卻仍是一片沙海。因不確定這條路所需的時間,故而我倆一路疾馳,也沒有過早歇下,而是直至皓月當空早已過了子時,方選了一處較高的沙山陰處準備小憩兩個時辰再繼續趕路。
駝駝稍稍刨刨沙便臥下了,還衝着我打起響鼻,我明白它選好了位置,躺下去確是感覺涼爽,頑皮地抓起一把潮溼的沙子丟駝駝。
“哈哈哈,駝駝,可還涼爽?”我嬉鬧着,並不睏倦。
駝駝被我丟了一頭一嘴的溼沙,不滿地起身往一旁打起了噴嚏,我則是躺在地上狂笑不止。
可駝駝不一會就不對勁了,朝着另一座沙山的低窪之處低低地嘶吼起來,並不停地四蹄踏地。
“怎麼?”止住笑聲,我忙起身,跟着它的示意同往探查。令駝駝安靜,悄悄潛至附近,藉助星月之光隱約看到數丈外的一個坑窪處有個人形的身影,由於有部分被沙子蓋住,顯得不甚清楚。
“駝駝,沒事,不會有什麼危險,我過去看看。”說着,我握緊劍鞘,示意駝駝待在原地,自己戒備十足地靠近。
在不到兩丈的位置已看清確是一個人,只是側臥着不動。我喚了幾聲也不見迴應,便邁步上前,用劍鞘戳了戳,也不見動靜。
莫不是死人?我有些疑惑,直接就要俯身上手翻過他看仔細,卻被跟過來的駝駝扯住。
“駝駝,別鬧,不知這人是死是活呢。”
駝駝卻將我向後一拉,自己走過去用它的一隻前蹄將人翻轉過來,確見沒有動靜,方示意我上前查看。
我蹲下身子,見此人一身血污,左臂還有一支貫穿的羽箭,周圍的血雖已凝結,卻也有皮肉向外翻出,而全身滿臉盡是沙子。
我不敢怠慢,上手觸及脈門,幸好尚有微弱之象,趕忙扶起他的上半身靠在我的腿上,用水袋將他的臉清洗一下,衝去沙子,又緊接着清洗了傷口,不覺皺起眉,因傷口已有感染跡象,且此時他周身滾燙。
駝駝聽到我的叫聲,極速跑回來,卻也沒忘叼過來的東西。
“駝駝,你看,這是上官清流。”我接過草藥,用手搓出汁液灌入他口中,還好,他尚可吞嚥。
“這樣不行,他雖爲匪患,但畢竟人命關天。”我焦急地想着如何是好:帶回小院肯定不行,也來不及,他的情況須儘快解決,而返回去最快也要一整日,且這一路即便駝駝揹他也會顛簸得厲害。
“駝駝,你可知這附近哪裏能有人家?他的現狀拖不得回去。”我現下只能求助這個萬能管家。
駝駝四下望望,又跑到高處看看,卻有些挫敗地打起響鼻。
“哎呀,我真是笨,當下正值子夜,哪裏看得遠。駝駝,你選的這條路明日清晨可能有村鎮?”
駝駝歪着頭,似是在思索,又朝着一個方向仔細辨認了一番,方纔點點頭,卻伴着些低鳴。
我愣住,眨眨眼,“即刻出發比之返回家裏能近些?”沒辦法交流,只好如此讓它選擇。
駝駝還是適合這樣選擇,果斷地點點頭。
“好,那就啓程吧,無論如何,救人爲先。”我說話的同時並未閒着,扯下他的衣襟綁緊箭傷之處,擡手運用指力封住他的幾個穴道,再將草藥撕扯碎屑混着清水給他灌下去,纔開始準備搬運他的工具。
若是將他置於駝駝的背上,估計不會舒適,於是我便將竹筐拆開來,變成一張席子,用他的衣服扯成布條當繩索,將其固定席上,解下自己的長鞭繫緊席子作爲引繩,我騎上駝駝拉着繩子,便朝着駝駝帶的方向盡力前行。
爲了既能不過於顛簸又加快速度,我令駝駝儘量選擇略平緩地形小跑,而我則是不停地磋磨着草藥,將汁液存入水袋,便於途中不時給他喂些,寄希望能夠爲其得到救治爭取更長的時間。
待東方天際微熹,我似是辨出遠處已隱約有些深色的山嶺,而非大漠。
“駝駝,你是說那裏會有人家?”我令它停下休息片刻,指着遠處詢問。
駝駝粗重地喘息着,擡頭望了望,又環顧四周,點點頭。
我擡手摸了摸它的頭,“很辛苦是吧,再堅持一下,咱們能救活他最好,若不能,”我已將上官清流又餵了些藥汁水,試探他的脈搏已甚爲虛弱了,且高熱並未見過大緩解,“哎,總之盡人事聽天命了。”
也是頭一回,我竟感覺生命竟如此脆弱,想那夜他的狷狂放浪、恃才傲物、目中無人,至後來見我美貌的貪色,誰承想眼下卻已奄奄一息,我便記恨不起來了。
“駝駝,最多個把時辰就能到那邊找尋人家了,你再堅持一下吧,我保證無論他將如何,給你吹一個月的簫、撫一個月的琴,如何?”
我笑着安撫駝駝,深知它這一夜帶着兩人趕路的辛勞。卻不承想這廝竟與我討價還價起來,長鳴一聲,然後便不停地用四蹄踏着地。
“你嫌短?”話語間,駝駝已經拖着竹蓆跑開了,而我竟被它丟棄在後不予理會。
“駝駝!”我惱怒地運用輕功點地追上,知曉它確是疲累,而這路也不遠,便不再騎它,而是伴之隨行,尚可時時觀測上官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