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從來沒有任何新部門建立的通知和公告。”尼基塔放下了一口未動的啤酒,面色青白交加,“我從沒見過有人能攻破紅星智腦的防火牆,你們真的是新聞星的嗎?”

    “現在看來,至少這真的是個大新聞了。”博士站起身來,“小綠,走吧!首都星的兩天——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太多。”

    青枝坐在原地沒動,她盯着光屏上的地圖看了片刻——紅星山和這裏的距離幾乎跨越了首都星半球。她開口嘗試道:“雖然有些冒昧,但……尼基塔同志,你能叫趟車帶我們去紅星山嗎?呃——你在這裏呆了這麼久,我想你也一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青枝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語沒什麼說服力,尼基塔卻猶豫道:“事實上,我確實打算和你們去看看。但按我現在的工時,大概只能叫來最差的交通工具。不習慣傳送的話,你們不如坐天空輕軌,它和紅星山的雲霄飛車還有一段直達遊樂項目,非常棒的設計——啊!你們還欠着工時。”

    尼基塔忽然恍然大悟地拍拍腦門,爽快道:“那我來吧,不過別抱太大期望。紅星智腦從來不鼓勵用以前的工時混日子。說實話,太久沒出門了,叫了頭毛驢出來我都不喫驚。”尼基塔起身走到屋外,邊啓動紅星操作光屏,邊看向青枝開了個玩笑。

    “我敢肯定,你叫不到比我們更差的交通工具了。”青枝靠着門框白了博士一眼,抱怨道。

    博士抗議道:“嘿!它也不比其他車輛差到哪去好嗎——”

    博士話音未落,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逐漸從虛空中物質化,完整地停在在了小屋門口。尼基塔拉開車門,誇張地嘆氣道:“唉,跑車……我還以爲最起碼能有牀和冰箱來着。”

    青枝看了看寬敞的跑車,又看了看他們停在一旁角落的玩具車——嘶,這個對比慘烈到她不忍直視。而博士的表情就好像像剛剛有人往他的喉嚨裏塞了個橄欖,他沉默地拉開後車門,坐進了鬆軟舒適的牛皮車座——按青枝的感覺,幾乎是陷了進去。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舒適的交通工具!博士看了會沉默,小綠看了會流淚——青枝飽經□□的胯骨陷入柔軟的車座時,由衷決定給自己並不存在的“新聞”起個uc震驚體小標題。

    全員坐入車內後,輕柔的智能語音響起——

    “尼基塔安東奧維奇同志,歡迎乘車!”

    “已經爲您規劃好路線,自動駕駛已開啓。”

    “預計兩個小時後到達目的地紅星山——抵達時間爲當地清晨,物資補給位於車座下,請按需取用。”

    伴着智能系統的語音提示,整輛車輕柔地騰空,猛然加速——周圍的景物只能看到極速飛掠後的殘影,青枝卻幾乎沒有感受到慣性的壓迫。敞篷車外應該是安裝了抗風遮陽的防護力場,行駛起來極度穩定,座椅的舒適程度比起牀鋪不遑多讓。

    青枝第一萬次感慨,共產主義真香。

    幾次試圖辨別外界的景色失敗後,青枝窩進車座裏,理所當然地開始補覺——三個小時的睡眠,別說智腦和機器人警察了,就是明天宇宙末日都阻止不了她補覺。何況還有博士在呢!

    青枝朦朦朧朧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然大暗。雖然知道只是跨越了時區,還是這種景象還是給了她近乎久睡的虛假滿足感。青枝側頭望向博士,發現他正拿着自己的紅星徽章瀏覽光屏上大段閃過的數據——大概還是在對系統進行進一步的破解。

    注意到她醒來,前排的尼基塔忽然出聲道:“我們快到了。”

    青枝望向窗外,發現車輛已經減速下降,虛虛行駛在暗白色的雲海之上。周圍的景色籠罩在夜色中黯淡不明,只隱約能看到遠處山體的輪廓——從它拔高穿過雲海這一點來看,那一定是非常高的山脈。夜色中,等待落地停靠的車輛排成了一條蜿蜒的長龍——也不能說車輛,青枝覺得自己還看見了會飛的房子、浮空的地毯、甚至是巨大的游泳池,看來紅色星系對交通工具的定義比她想象的還要寬泛。

    “好多人啊。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青枝直起身子,驚歎般問道。

    “親愛的達瓦里希,紅星山永遠是家庭出行和學校出遊的好去處。”尼基塔答道,“日出時分是最好的,這種形式的共產主義教育在這個時代格外珍貴。”

    青枝聽得雲裏霧裏,但她的困惑並沒有持續太久。當第一縷陽光破雲而出時,青枝看見了極爲壯觀的景象——

    冉冉升起的朝陽染紅了整片雲海,第一縷陽光照耀之處,是一整片連綿不絕的、如山川般巨大的赭紅色石雕。青枝先是看見了馬克思、恩格斯,隨後是她非常熟悉的,曾出現在近代史課本里、曾站在□□城樓上的偉人們。

    天光乍破的同時,尼基塔長按方向盤鳴笛——上千輛交通工具的笛聲不約而同地響起,共同形成了恢宏而肅穆的交響。

    車輛的長龍延伸前進,青枝專注地望着那些被刻入恢宏山體的、紅色的巨人們。很快山體上就不再有她熟悉的面孔,而是出現了新的形象——女性、少年、蜥蜴人、老人……青枝與他們素昧平生,卻心知正是這些人燃起燈火照亮前路、成就偉業,用生命與心血鑄造了紅色星系的今天。

    青枝正大爲觸動之時,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麼。她站起身反跪在座椅上,回頭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由於穿越了防護罩,周圍恢宏的鳴笛聲讓她兩耳嗡嗡作響,她甩了一把被狂風吹亂的頭髮,終於意識到了剛剛自己注意到的是什麼。

    青枝猛地抓住了博士的袖子:“博士,你應該來看看這個。”

    “什麼?”博士已經收起紅星,滿懷欣悅地望着此刻的景象,一時並沒有反應過來青枝的用意。青枝不再廢話,直接使力把博士從後座上提溜起來,完全忽略了博士的高聲抗議——“嘿!”,示意他轉過來向後看。

    博士不解地看向青枝示意他的方向:“什麼?那有什麼不對嗎?你說的是——”

    “額哦……”博士終於看到了青枝讓他注意的地方,他一時僵住,半晌才幹巴巴地說道,“我不知道他們還做了這個……”

    青枝所指之處,是一個髮量有些緊張的英國青年雕像。

    雕像的歐美面孔在一衆東方或俄國面孔中顯得有些突兀,更別提他奇怪的穿搭——雕像襯衫領口上頗爲顯眼地裝飾着對稱的問號,穿着古怪的v領毛衣和花邊西裝,往下則是豎條紋的奇怪褲子。

    這些還算不上最奇怪的部分——雕像的西裝領口位置,不知被誰斜種了一簇葉片寬大而古怪的樹,那簇怪異的鮮綠位於整片赭紅的石雕山脈上,顯得尤爲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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