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娥傳奇 >第72章 遲到的雀族立定跳遠大賽
    自出生以來,也許是天性使然,䴉赤便將每日巡視雀族到月樹井的範圍當作了習慣,有時她也覺得無用,畢竟她巡視的每日都平安無事。

    而一旦停下,鬼族就入侵了。

    所以,在那之後,自責如同野草一般在她心中生長蔓延。

    雖然她行爲如常,但戰後,她的巡視從未跳票,甚至連範圍也擴展到了雀族的每個角落——畢竟六界大戰時,鬼族就是另闢蹊徑地上了神族地盤。

    說起來,六界大戰以後,明面上雀族失去的只是老四,但潛移默化間,雀族劇變。

    夜鴞和山雀時常切磋比武,雉子似乎嚶嚶嚶得更多了。

    凰梧不再下樹,翠羽和紅歡去了人界散心。

    鶴雖閉關在鵠葭的小木屋裏。

    戰後頭一百年間,鶴雖幾乎沒有離開老四的小木樓,甚至連窗戶也不開。就這麼自閉地守了一百年,有一天䴉赤巡邏時看見小木樓二樓的小窗被竹竿撐開了。

    䴉赤落在樓邊,化爲人形,期盼地看着二樓。

    鶴雖很快覺察到,便移到了窗邊。

    說起來,就算百年不見,鶴雖也沒什麼變化。

    神嘛,除非危在旦夕,外貌上也難得有變化,哪怕心中翻江倒海。

    沒等䴉赤發問,鶴雖便搖搖頭,道:“還是那樣。老四頗愛看湖,所以開開窗吧。想來開窗也不至於把老四吹散了。”

    䴉赤輕輕嘆氣,沒有言語。

    鶴雖問:“你呢,可好?”

    䴉赤看向二樓,平靜道:“無恙。”

    鶴雖撐着窗框,遠遠看着湖面:“你不必自責。誰能想到鬼族能從斷崖而來呢?”

    䴉赤笑了笑,繼續巡邏。

    後來,鶴雖總算是偶爾會離開小木屋了。他曾試圖勸雀們寬心,雀們嘴上都說着沒事,其實也回不去從前了。一種陰鬱的氛圍長期籠罩雀族,就像竹林間小道漸漸萌生的青苔。

    直到某一天,䴉赤停在月樹井的白色階梯上暫時休息時,一絲不易察覺的熒光飄飄然從雀族而來,沿着月樹井往人界而去。

    其後,鶴雖風風火火地掠過竹林,捲起漫天竹葉。見了䴉赤,匆忙交代道:“我去追老四,神族你且多留意。”便不見蹤影。

    一時間雀族的氛圍變成了驚疑不定。

    幸而神界時間夠慢,不多時鶴雖便傳回消息,說老四託生成人了,那陰雲才徹底散去。

    有一次翠羽回來,約䴉赤一起去看轉世後的老四,雖然想去,但也忍住了。

    好幾次她都遇見了偶爾徘徊不去的重明鳥,重明鳥也說想去看鵠葭,奈何不能化形成人,甚至不能僞裝它自己,所以不能去。

    這天鶴雖忽然回來,直接上九千仗找了凰梧,又匆匆返回人界。鶴雖走後,她巡邏到竹林的時候,看見了一道頎長的身影狀似悠閒地行走着。

    䴉赤心中意外,不知鶴雖對他說了什麼,引得百八十年沒下樹的他出巢了。輕輕落在他身後,叫住了他:“老三,出來活動了?”

    凰梧應聲緩緩回首,那及地的長髮順從地順到了他身後。他的眸色如烈日一般耀眼,卻閉合了百年。再睜開,總讓人覺得了無生氣。

    凰梧漫不經心地道:“整天呆在同一個地方,連做的夢都不變。出來透透氣。”然後又道,“這幾日我來巡邏,你想做什麼便去吧。”

    䴉赤笑了笑,說:“那我便去探一探老四。”

    告別䴉赤,一路走到斷崖。

    斷崖碎石滿地,似乎自六界大戰後便無人有心來修復了。

    凰梧睡的時間長,夢也長,每天彷彿都會將過往夢個遍。

    凰梧還清楚得記得,曾經斷崖可謂雀族的樂園。每屆化形宴翌日早晨,已經化形的鳥兒們會在雀族斷崖的怪石堆上展開別開生面的跳遠競賽。那一幕幕至今也不斷地重複在他的夢境裏。

    只能幻出原型,不得用神力,不得用雙翅,盡力一跳。

    也不全靠體力,技巧佔多數。譬如,怪石嶙峋,間距不一,若是沒選好落腳點便要體會栽在怪石堆裏尷尬,成績也無效。所以鳥兒們需要對自己的實力準確評估,選好落腳點。雖然贏了也沒獎賞,甚至因爲鳥兒們情同手足相親相愛,也沒有心理上的高低較量,但鳥兒們絞盡腦汁。

    鵠葭的化形宴後怪石堆便被明王砸了,鶴雖說改日比,但一改就沒了期,直到九年後,雉子化形宴後纔將鵠葭那年的份也一起比了。

    凰梧是不用操心自己的成績,因爲他體型最大,永遠都是成績最好那隻。彷彿例行公事一般地一跳,收穫最遠的成績,然後他就能在一旁品着鵠葭釀的酒,津津有味欣賞其他比賽了。

    看着其他鳥兒戰意激昂、背水一戰的樣子,漸漸地,他發現其他某些鳥兒並不是想贏,而是試圖證明自己不是最差那隻,可以說是非常自暴自棄了。

    雉子的化形宴上流黑來了,並且留宿在凰梧處。所以第二天一早,流黑也隨着凰梧來到了賽場。

    到的時候,幾個人圍成了一個小圈,將鵠葭包圍在中心,沉默地看着她。再近一些看,原來鵠葭正在捻訣發力。

    凰梧也安靜看了一會兒,直到鵠葭泄氣纔開口問道:“老四作何?”

    鶴雖一臉思考狀,替鵠葭答道:“老四說昨天晚上想試試化形,但不知爲何而不得。”

    凰梧問道:“上次是何時?”

    鵠葭喪氣道:“上次化形宴。”

    鵠葭雖然接受了自己是鵝這個事實,但並不想面對自己是鵝這個事實。

    與別的神仙不同,她出行的時候只需要召喚個鳥兒來騎着就好,也不必面對這個事實。

    所以不知不覺九年過去,鵠葭也沒有再化形,到前一晚想要熟悉熟悉化形訣,也準備準備,對自己的跳遠實力有個底,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化形了。

    然後她衝進了自己湖邊鄰居——鶴雖的小屋,驚得剛剛陷入睡眠的鶴雖抱着自己的蠶絲被從石牀上跳了起來。

    替鵠葭複習了化形訣,鵠葭也沒能變成原身。

    於是到了今日。

    䴉赤抱臂道:“記得老四化形宴時化形便有些困難,可與這有關?”

    鵠葭抿脣,思考道:“大約罷。真是難以理解。”

    跟着凰梧過來的流黑開口道:“流黑並無本體,但偶爾爲了便利會化個黑貓。也能化別的,但總是黑貓最順手。不知鵝公可是如此?”

    一衆鳥兒都看向流黑,彷彿他提出了一個卓絕的觀點,又彷彿他說了什麼禁忌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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