鵠葭道:“我曾觀察門前的白鵝們,它們也曾如此鑽進水中,半天不浮起來。而一旦它們浮起來,一定是離原地好遠了。”
龔小娥道:“你的意思是,彤王與鵝相差不大?”
鵠葭思索道:“大約,萬物非鵝,萬物皆鵝,鵝是始終,始終是鵝?”
龔小娥自暴自棄道:“太深奧了,聽不明白。”
於是尬聊終止,兩人又苦大仇深地蹲在海邊,等着雲螭彤出來。
沉默一陣,龔小娥忽然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又出聲道:“你知道小墨擱現在是幹啥的嗎?”
聽見那個名字,鵠葭便好奇地轉過頭。這似乎是龔小娥第一次主動報告男神的近況,鵠葭的眼神中盡是好奇。
龔小娥心中酸酸地說道:“表面是個正在攻讀博士學位的學生,實際呢,就是造房子的。”
鵠葭沉默片刻,又扭頭看向大海:“啊……想不起那時的我去了哪裏……”
聽過很多鵝公的傳說,沒想到鵠葭本人其實是個轉移話題小能手、敷衍學大師。龔小娥鼻子抽了抽:“……我們一會兒能看見吧……也許……”
其實,娥想說,哪怕過了千年,男神依然做着鵠葭最愛的事,說着鵠葭的口頭禪。在鵠葭走後,他把自己活成了鵠葭的樣子。
這是十五歲的龔小娥在微博刷到過的最偉大的愛情的評判標準。
娥戛然而止。
鵝緘默不語。
在一種娥散發的微妙低氣壓中,鵝又帶上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愧疚。看來娥非常在意小墨,但小墨曾經最在意的任誰看來都是鵝。
過了一會,爲了緩解莫名其妙到來的尷尬,鵠葭終於出聲了:“彤王的佩劍名爲南霜,而我都不曾細瞧過南霜。”
在她的記憶中,她與雲螭彤的交集是零,自然沒有近看過他的佩劍。
龔小娥垂頭喪氣地說:“我見過。藍藍的,冷冷的。”
自己都沒見過的南霜,龔小娥似乎卻很熟悉,鵠葭驚訝道:“好看嗎?”
沒想到鵠葭也是個外貌協會,大概就是買車不看配置,只挑顏色、要加天窗那種。天窗嘛,就是越大越好。
龔小娥回憶了一番:“大晚上的,看得不太清楚……好看是肯定好看,是深藍色的?”隨後想到《龍族野史》中的插圖,又道:“嗷我看見過一本書上畫的南霜,好像是神兵中最有細節的一把劍了,上面好像還有字?”
鵠葭皺眉道:“我仔細見過的只有月歌和鴻目。月歌如滿月般璀璨流韶,鴻目簡單得可以當鏡子照,頗有一番大道至簡的味道。想來彤王劍成宴我也去了,怎的卻沒見過那南霜?”
龔小娥想,鵝公連誇雲螭崇明的劍時說的話都比誇雲螭琦的劍多,她好愛他。
龔小娥頭垂得更低了。
鵠葭將龔小娥來得莫名奇妙的喪氣盡收眼底,思量片刻便站了起來,拍了拍裙襬上的沙子:“想來彤王出水也就那般,大約下一幕便是龍族家宴了,爲的就是展示彤王的神兵,咱們可以靠近看看,不如直接走吧?”
龔小娥提線木偶一般點頭,兩人騎上青鳥、回到神界,果然,直接來到了龍族家宴上。
沒想到這宴是雲螭彤自己提出要設的。
這宴會看似是龍族有史以來第一次開門迎客,其實所有人都清楚,龍族劍成宴只有收到請帖的神才能進。比起無論是誰、只要能爬上月樹井,就有資格參加的雀族化形宴也算是閉塞了。
然而,宴會設在雲螭彤的緋炎宮中,也着實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可以踏入彤王官邸的機會。
各族都十分給龍族面子,雀、玄、白但凡收到請帖的人都來齊了。對於人丁稀少的雀族來說,就是一次傾巢出動。
不似雲螭崇明的墨清宮一座形影相弔的房子,緋炎宮三進三出,容納神族幾十號人絲毫不擁擠,也不知雲螭彤獨自一人住在其中會不會孤單。
宅子內雕樑畫棟,裝潢考究,讓龔小娥不由得感慨與雲螭彤沾邊的一切都是極盡奢華,大概鵠葭爲他搭的小木屋就是他人生裏的黑歷史了。
這也是雲螭崇明在月樹井被雲螭彤關禁閉以來第一次解禁。
早已在緋炎宮中的雲螭崇明見了來作客的鵠葭,眼神一亮,整個人都有向鵠葭飛奔而去的趨勢,卻被雲螭彤一個眼神禁了足:“賓客面前,休要奔跑。”
於是雲螭崇明定在了屬於他的、龍族的大後方,端正地站着,灰藍的眼睛中卻滿是喪氣,一頭銀髮也像茄子上打的霜,嘴角向下掉去,薄薄的嘴脣微微嘟着,委委屈屈地看着鵠葭。
靠在走廊的雕花護欄上,不被過去衆人所見的龔小娥捏緊了小拳頭,忍無可忍地口吐芬芳:“臥槽,男神還有這幅臉孔?”這是什麼究極反差萌,龔小娥在一旁默默掐人中。
同樣坐在一邊的鵠葭抿脣道:“臥槽?小墨不是一直這般?”
龔小娥激動:“你不知道,現在的他……”與這差了十萬八千里。因爲鵠葭不在了。
再一次想起這件事的龔小娥又蔫了。
鵠葭沉默地觀望着龔小娥的情緒變化,自覺這次總不應該歸咎於自己了。但這小姑娘的情緒轉變得毫無規律可循,鵠葭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打破沉默。
這時,緋炎宮的院落中寒光乍現,一柄藍色長劍從天而降,在庭院裏舞了幾個劍花,最終頭朝下垂直地懸浮在半空中。
兩人沒注意的時候,雲螭彤已經來到了庭院中,想來是召喚出南霜,給衆人來了一個炫酷的亮相。
衆人皆是拍掌讚歎,雲螭彤便頷首回禮。
鵠葭詫異——南霜竟然擁有這樣令人印象深刻的出場,但她竟然毫無印象。
尋着雀族方向望去,果然——曾經的她以其他雀王爲盾,隱沒在最後,還正在低頭寫寫畫畫。不一會兒,她擡起了頭,剛好錯過所有。這時,龍族那邊,雲螭崇明手邊一亮,崇明小朋友將開心都掛在了臉上——原來曾經的她忙着跟雲螭崇明寫信呢。
龔小娥倒是沒注意到遞小紙條的兩人,她的注意力都被南霜吸引了。
華麗的出場秀結束後,龔小娥癱着臉感嘆道:“b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