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瑪留在家裏,看家護院。
柳香香不放心王海,跟着一起。
三人揹着揹包,戴着帽子,脖子上的圍巾將臉圍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亮如星子的眼眸。
此刻,街道上空無一人。
三人來到車站,看到一字排開的八輛中巴車停在車場,值班房裏的長管煙囪,從玻璃窗,最上面的木板孔,伸了出來。
嗆人的煤煙,被風雪吹得上下搖擺。
“咚咚咚……”王海輕敲值班室木門。
“班車停運了。”裏面傳來男人粗鄙的喊聲。
“我有急事,想去一趟秦都。”王海儘量保持客氣。
“咯吱”一聲,木門打開。
穿着軍綠色棉大衣,腦袋像雞窩一樣亂的中年男人,一臉懊惱地站在門口。
相互看了幾秒之後,棉大衣猛吸一口紙菸,將燒到根部的菸屁股,往地上用力一甩,用腳踩滅,不耐煩道:“明天吧,今天所有的班車都停運了。”
“我看6:30是最後一班車啊,現在才四點多。半小時出一趟車,少說還有四班車,怎麼就不開了?你這又不是私人運營……”
“小子,你若是識相的話,趕緊給我滾遠點,大爺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和你計較。”
“心情不好呢?”王海最討厭別人用這樣的神氣威脅自己。
“我拿棍子把你攆出去。”
“小六,磨嘰什麼呢?該你出牌了!”套間裏傳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
小六正要關門,被男人一把抓住門板。
身高馬大的王海暗暗使力,門板再沒有合上,而是慢慢地越開越大。
值班室後面還有一間套間,厚厚的門簾上沾滿了油乎乎的污漬。
這是多少年都沒有洗過換過的門簾!王海吐槽一句,將小六推向一邊。
“你不能進,不能進!”小六拉着王海衣服,男人的大手抓住小六的胳膊,用力一捏,小六便“哦呦”一聲,顯出一臉痛苦。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王海強大的氣場,令小六不敢吱聲,只能怔怔地看着男人掀開門簾,走進套間。
套間裏,三個男人在打撲克。旁邊還有三個女人坐在旁邊圍觀。
六人穿着統一藍色制服。一看便是公交公司的司機和售票員。
王海掀開門簾,將圍在桌子邊的六人逐一看了一眼,徐徐道:“我們有急事要去秦都,能不能送一下?”
“大雪天,公交車停運了。”坐對面的男人,將手邊的一沓零錢,悄悄塞進口袋,不耐煩道。
旁邊緊挨着男人肩膀的女人,小聲道:“下雪路滑,視線也不好,我們得保障乘客的安全。所以,我們請示了公交總站,他們批准了我們停運。”
“那怎麼辦?”緊跟在身後的林小娥問。
“附近還有沒有其它車站?”站在外面的柳香香問了一句。
“那要到五公里外,國道上有去秦都的長途汽車。”售票女道。
王海微微頷首,將戴在頭頂的毛線帽子順手摘下,朝六人尬笑一聲:“對不起,打擾了。”
“等等!”
王海剛一轉身,被對面的男人叫住。
“等等,等等……”對面的司機站了起來,繞過身邊的男人,走到王海面前。
王海將目光移到司機身上,再次打量男人。
“你是不是……是不是王海?”司機手指男人。
旁邊的司機和售票員聽到王海的名字,跟着站了起來。用一種崇拜英雄的眼神看着王男人。
王海微微頷首,沉聲迴應:“是的。”
“嗯呀,就是王海。”司機師傅一臉激動,伸手拍了一下男人的胳膊道,“果然是個大帥哥。”
“您是?”
“我是柳寒林,柳園村人,以前開東方紅拖拉機。”
“寒林哥!”柳香香聽到聲音,掀開門簾,認出了柳寒林。
她摘下罩在頭上的毛線帽子,道,“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改行了。上次,你開着拖拉機,把它給撞壞了……”
“對不起啊!”柳香香噘嘴道歉。
“道歉倒是不必,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啊!”
柳寒林瞅了一眼,將雙臂搭在自己肩膀的售票員,“你敢愛敢恨的個性,啓發了我。在你的影響下,我在你嫂子家門口,把他們一家騷擾了好幾個月,終於把她追到了手。”
“愛拼纔會贏!”柳香香道。
“你寒林哥,臉皮比那城牆還厚,又騷又賤,想着法子逗我開心。一問,他就說,是跟王海學的。”
我騷我賤嗎?王海心裏吐槽,看了一眼撲閃着美眸的村花老婆,心說,在柳香香面前,論騷和賤,的確無人能及。不過,這種付出很值得。
“走,上車!”柳寒林老婆道,“你們即便要去千里之外的上港,或者西京,我和你翰林哥,都沒有二話。”
“有這麼誇張嗎?”小劉一臉懵逼,嘀咕一句。
“你懂個屁!”柳寒林頭一甩,對小六說,“把這裏的衛生搞一搞,另外,晚上把大門鎖好。”
“你們不回來了?”
“這麼大的雪,還回來什麼?”柳寒林道,“明天早上,我們從秦都發第一班車。”
說着,給了王海一個“請”的手勢,朝室外走去。
汽車發動,女人坐到副駕駛位置,從座位底下取出“下班停運”的紅漆木牌,放在擋風玻璃處。
“爲你們特意加開一輛專車。”柳寒林說完,汽車徐徐駛出車站,朝秦都城方向駛去。
“一個人多錢?”王海問。
“不要錢!咱們是熟人,我和柳香香還是一個村的,要什麼錢?”柳寒林笑道。
“不要錢,我們就不坐了。”王海嚴肅道。
“兄弟,香香撞壞拖拉機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柳寒林道。
王海一臉嚴肅道:“寒林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沒和你開玩笑。你們出這趟車,算我們包車。包車的費用是多少,我一分不少給你。”
“兄弟,你還是個學生。一不耕田,二不做工,你拿什麼付我車費?算了,父母給你的零花錢,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
王海默默地從褲兜摸出一沓紙幣,數了五張十元,遞給售票員道:“大姐,五十元應該夠了。”
“這是公交車,從郊區到秦都,總共的車票也就一塊五。這五十元,太多了。”
“我是包車,就這麼定了。”
“你救助侯玉茹的事情,在咱們縣廣爲流傳,大家都說你爲人仗義,是條漢子。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仗義。將來必有大的作爲。”
“寒林哥,過獎了!”王海謙虛一句。
“哦,對了,你們這麼着急去秦都,有什麼急事嗎?”柳寒林扭頭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