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柄捲了刃的重劍,她根本認不出那人,居然是白景希。
冰室裏,藥老正在給白景希收拾殘軀,儘量讓他看起來完整。
直到收拾好,纔對站在門口的青冥招手,示意她過去。
青冥腳步邁的艱難,但還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白景希的身邊,深呼吸好幾次。
才喘勻了氣,慢慢地說道,“九師兄,冥兒回來了...我想喫買的小餛飩,水晶蝦餃...”
聲音逐漸變得哽咽,眼淚毫無徵兆從她紅彤彤的眼底暈出,掉了出來。
青冥手掌撐在冰棺的邊緣,指甲深深地陷入在冰棺中,雪花般的冰碴簌簌落下,掉在白景希那空蕩蕩的袖子上。
青冥猛然回想起當年站在餛飩攤子前,暗暗吞口水的少年,那時的白景希狼狽得像個乞丐。
後來站在白玉石階上又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少年姣姣如月。
笑意盎然。
藥老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蘭熙和容家的兩個兄弟也在旁邊...”
他話還沒有說完,青冥猛然擡頭,似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彷彿在判斷那話語的真實性。
藥老有些不忍心,“冥兒,戰爭無情,他們...很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說不下去了,轉身背對青冥,只留下一個顫抖的肩膀,和孤寂佝僂的背影。
青冥轉身,去看那些冰棺,一個個瞧過去,看着那些熟悉的臉孔上,殘忍的傷痕,捂着嘴,愣是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腳步逐漸加快,挨個冰棺看去。
滄瀾閣的一衆長老們,四長老峯上那些師姐們,厲生師姐的蘭熙,容家兩兄弟,外門曾經和她一起戰鬥過的弟子們,周正...
全都是熟悉的面孔。
青冥忽然想起,當初她爲了讓滄瀾閣的實力大漲,好在人魔大戰中成爲有生力量,想盡辦法地提升他們的實力。
而他們也不負衆望,實力大增,擁有了進入人魔戰場的機會。
卻生生地斷送了性命。
若是最開始,她就沒有那樣做,他們是不是就不用上戰場,那他們是不是就會活下來。
無盡的自責席捲着她,青冥再也站不住了,她靠在容家兩兄弟的冰棺上緩緩滑落,癱坐在地上。
雙手捂着臉頰,埋首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嘴脣。
手掌成拳,重重錘在地上,濺起一片冰碴,那些尖利的冰扎進了她的肉裏也毫不在意,嘴裏不停地重複着,“我回來晚了,都怪我,是我回來晚了...”
藥老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走到青冥身邊,將她拉起,連拖帶拽地走出冰室,讓她遠離那些沉重的氣息。
將她放在一棵樹下的巨石上,靜靜地陪着她將心中的一切都發泄出來。
那日青冥緩過神來之後和藥老說了兩句話,在藥老震驚與恐怖的眼神中離開了。
他也在青冥警告的眼神中,閉上了嘴。
在青冥離開後,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卻無人可以訴說。
手掌心裏的光明之力不要錢一般的往意言酌的身體裏送,整整一夜過去,直到意言酌的身體沒有大礙後,她才收了手。
可是青冥並沒有停下,她在手掌心裏,開始凝結丹藥大小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瑩白的,白胖白胖,散發着誘人的氣息。
她隨意找了個袋子裝起來,手上動作不停,時不時地還往嘴裏塞些什麼。
就這樣一夜過去了,意言酌醒來時一眼就看見了牀邊不遠處坐着的人,那人穿着和身形都很熟悉,只是頭上卻帶着圍帽。
“是青冥嗎?”
他緩緩支起身子,詢問道。
聽到動靜,青冥動了動,但是依然靠在椅子上,沒有動,“你可算醒了!”
她長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意言酌沒有起疑心,瞧着青冥的頭上的帽子,他的目光無法透過那薄薄的紗料看到青冥的神色。
她應該是在帽子上下了禁制。
“你擋住容貌做什麼?”意言酌不解。
青冥晃了晃頭,似乎有些惱怒,氣呼呼地說道,“乾敖那個老傢伙,下手忒黑,竟往我臉上招呼,誰知道你他搞了什麼,一時半會那痕跡還下不去了。”
她咬牙切齒的聲音,換來了意言酌幾聲輕笑,有人能讓青冥喫癟,真是不容易。
這是他這些時日以來,唯一一起笑出聲來。
隨意地靠在牀頭上,心中一點都不急切了,青冥能在他這裏做坐得這麼安穩,說明外面的情況,一定盡在她的掌握。
他總算是可以好好地歇歇了。
一想到這,意言酌便輕咳起來,氣息也弱了許多。
青冥瞧着他的模樣,沒好氣地說道,“孟臨簡那個傢伙也能讓你找到了,你可真是出息了!”
之前青冥給他修復身體的時候就發現了他有被鬼氣沁入心肺的痕跡,而且那傷沒好,他就帶傷上陣了,才差點將自己搞死。
意言酌不在乎她的調侃,淡淡地說道,“如今人族形勢不好,不知道青冥吾神,有何高見啊?”
他的反問大的青冥時措手不及,這一夜,她的心緒亂的像是一團麻線,根本沒有來得及想那些事情,要不是火鳳告訴她,魔族暫時退兵了,她豈能在這裏做得這麼安穩。
還小小的眯了一會兒,養回點心神。
但是意言酌說的話倒是提醒了她,人族如今一盤散沙,想要打贏這場戰爭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滄瀾閣的犧牲與付出,也都將付之流水。
青冥心中很是氣憤,她覺得那些人就是在看着滄瀾閣的人一個個去送死,再消耗,然後等到戰爭結束,滄瀾閣也將從青玄大陸上徹底消失。
這是陽謀,同時他們也在自掘墳墓。
若是連滄瀾閣都不在了,就憑藉着那些世家的老傢伙,就能阻止那些魔族進攻人族不成。
青冥嗤笑一聲,“那些人作死,我又如何有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