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像風一樣的男子走近了,映入溫糯眼簾的,是一頭火焰般的紅髮,耳釘上碎鑽閃耀,襯着一張少年氣的精緻臉龐,分外奪目。

    身姿青澀削瘦,卻只鬆鬆落落套上了一件寬大的運動裝,整個人朝氣蓬勃又火熱張揚。

    溫糯被他那頭紅髮閃瞎了倉鼠眼,心裏暗自咋舌,好一個非主流美少年。

    原明洛第一眼就看見了陸沉舟,心中大石終於落下,仰起頭欣喜的招手:

    “陸哥!”

    “我有好好在守車,附近沒有聽見異動,也沒有發現危險!”

    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把“求表揚”三個字寫在臉上。

    陸沉舟:“……”

    哪怕認識了這麼久,對於原明洛的熱情,他一時間還是難以招架。

    面容雋美矜貴的男人頷了頷首,淡淡應了一聲,卻是沒有直接上車,

    而是拎緊了手提的那隻小巧的田園倉鼠籠,頎長身姿斜靠在香樟樹下,鴉睫輕垂,閉眸微憩。

    陸沉舟食指漫不經心地在身後的樹幹上點了幾點。

    以林蔓蔓的麻煩性子,連司宸估摸還得糾纏好一會兒纔過來。

    他蝶翅般的長睫徹底合上,先等着吧……

    樟樹是常青樹,哪怕秋日,葉片依舊是脆嫩青油的綠,一如春夏兩季。

    清涼的秋風卷攜着大片大片的香樟樹葉,紛紛揚揚地灑落在樹下男人的身上。

    薄暮微光映在他如雕如琢的側臉,肩頭是蒼翠濃郁的綠,剎那風華濃豔得神魄顛倒。

    縱然世間再精妙的畫手,也構造不出這樣驚豔絕俗的畫卷……

    香樟葉伴隨着流逝的秋風,輕輕拂過陸沉舟的耳畔,明明沒有睜眼,他卻像是感應到了一般,慵懶地伸手一抓。

    那片濃綠的葉子,就那樣墜入了他的掌心,無法脫逃。

    陸沉舟並未將那片薄涼冷翠的綠葉扔下,而是睜開了眸子,打量着手中根根經脈分明的香樟樹葉。

    那片葉子似被油蠟覆過一層,濃厚稠密,生機盎然,陸沉舟將它在指尖翻來覆去的捻了捻,

    他似想到了什麼,眸光忽地從香樟葉轉移到籠子裏那隻奶團一般的小倉鼠身上,眼眸閃了閃,仿若掀起了細微的波光。

    溫糯還趴在木屑堆裏,透着鐵絲籠的縫隙,半眯着黑豆眼眸,看香樟樹葉從眼前一片接一片的墜落,享受着這不可多得的清閒。

    入眼的是蔥鬱的綠,

    沒有濃烈灼熱的鮮血,沒有喪屍猙獰的嘶吼怪叫,沒有林蔓蔓的尖聲哭叫,也沒有哆啦咪的絮絮叨叨……

    除了她從一個人變成了一隻倉鼠以外,眼前的這一刻,好像和以前悠閒散漫的校園時光沒有什麼不同。

    想起從前,溫糯禁不住嘆了一口氣,兩隻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是失落。

    昔日裏自己看來的平淡又乏味,好似白開水一般的日常生活,現在卻顯得這樣的遙不可及。

    人果然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心頭團起小小的悶氣,溫糯將頭埋得更低了。

    卻在這時,頭頂籠門的鎖釦處傳來輕微的悶響,溫糯的小耳朵動了兩動,連耳根上覆蓋着的小絨毛也警惕的根根立了起來。

    那扇小籠門很快便被一隻修長冷素的手打開,

    溫糯只見陸沉舟兩指間流轉過一抹濃郁的綠,

    而後,

    一片寬大的樹葉悠悠然落下,

    好似一張柔軟的小毯子,落在了她軟軟小小的身軀上。

    還帶着香樟樹特有的香味,薄荷般的涼,清新入腦。

    她兩隻小爪扒拉着香樟葉的邊緣,愣愣的有些回不過神來。

    巧克力豆一般的黑眼珠,更是發怔的看着陸沉舟,

    晶瑩的眼球裏,映出男人俊美如神祇的倒影,那雙鳳眸映着暮光,眸碎如金,脣角微微抿起,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溫糯攥着香樟葉的兩隻爪爪不自覺收緊,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是錯覺嗎,她怎麼感覺到,陸沉舟好像也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而且,

    她一臉懵的低下倉鼠小臉,小眼珠落在寬厚油亮的香樟葉上,毛絨絨的小腦袋幾乎要亂做一團漿糊。

    他這是,做什麼?

    給自己送被子?

    是……怕她受涼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受到了倉鼠習性的影響,溫糯保持這個原地石化的姿勢足足有十秒。

    這副呆呆的模樣似乎取悅了陸沉舟,他勾脣一笑,眸光柔暖如萬家燈火,隔着那片綠葉與她相望。

    嗓音還縈繞着疏懶沉倦的低啞:“怎麼不睡了?剛纔不是還很困嗎?”

    還輕笑了一聲,似回憶起了什麼畫面:“睡得四仰八叉的,放心,這次沒人會再吵着你了。”

    說至最後,嗓音微微轉厲。

    溫糯被他的低音勾得回了神。

    聽清楚陸沉舟的話後,她才明白,原來那會兒她睡着後的姿態,都被陸沉舟一點不落的看在了眼裏……

    整張白絨絨的倉鼠小臉一陣滾燙,要不是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絨毛爲她遮掩,溫糯的臉定然羞得通紅。

    雖然知道在陸沉舟眼裏,自己只不過是一隻長着絨毛的小動物罷了,

    可是溫糯還沒自暴自棄到徹底用小倉鼠的鼠生三觀來對標自己!

    一想到自己那放肆的睡相竟然被人不加掩飾的看了個光……

    溫糯就恨不得幾根小腳指頭齊動工,挖個地洞鑽進去。

    見小倉鼠眼裏涌出羞赧的神色,抱着香樟葉的小爪子更緊了,簡直恨不得將它揉碎進自己懷裏似的,

    陸沉舟詫異的挑了挑眉,驚訝於它的表現,“不困了?”

    淡墨色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不過看樣子,它倒是很喜歡自己給它挑的這片小葉子。

    溫糯擡起兩粒糯糯的黑豆眼,眨巴了眨巴幾下,弱弱的吱了一聲,算作是對他的回答。

    說了一連串鼠語,就是不知道陸沉舟聽懂了沒。

    她也很想睡呀。

    只是被林蔓蔓極具穿刺力與感染力的哭聲驚醒後,她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

    一閉眼就想起夢中開水壺滿屋子嗚嗚亂響,寢室快要爆炸昇天的情景。

    話說,還能讓連司煜給她再催眠一次嗎?

    陸沉舟果然……沒聽懂。

    他耐心地聽着小倉鼠吱吱叫完,蹙起眉頭,合上那扇小籠門,將涼意蕭索的秋風隔絕在外。

    看了眼柔軟綠葉下那隻軟糯的灰紫色小糰子,寬慰般對她道了句:“再等等。”

    單純以爲是小倉鼠住得不習慣。

    也是,那麼小的一隻籠子,他看着都覺得逼仄。

    小東西在裏面不知住了好些天,難受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眼下條件簡陋,哪怕小東西住的不快,也只能將就。

    等回去了再想辦法。

    ……

    秋風捲起他烏黑的額發,前額白皙,秀冷如玉。

    香樟葉飄零,濃豔的綠,映襯着那張昳麗清貴的臉,無端擾亂一池人心。

    原明洛遠遠看了一眼,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又看了眼,禁不住輕輕“咦”了一聲。

    陸哥手裏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小籠子?

    明明走的時候還沒有!

    而且……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吸了一口氣。

    籠子裏的那是個什麼東西?

    長着毛,還一動一動的!

    頭頂着綠油油的葉子,

    像只小仙人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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