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聯想到了什麼可怖的事情,連司宸溫潤的眉眼也陰瀝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狀似平靜,然而那緊繃着的眉梢,卻顯示出他並不如表面那般波瀾未驚。
時間一瞬間凝滯,氣氛安靜得可怕。
良久,原明洛打破沉默,開口宛如試探:
“路途遙遠,時間又過於倉促……其實,我們大可以不必急着趕回第四街區。”
“二四街區中間的第三街區,可是還有一個安全所。”
原明洛眯起眸子掃視四周,似乎在心中計算着什麼,半晌擡頭:
“現在我們位於的是城市邊緣地帶,目測二十分鐘以內,就可以進入第三街區的範圍。如果動作再快些,去安全所避難,未嘗不是一種好選擇。”
“話雖如此,只要天色一黑,安全所也未必會對我們開放……”連司宸的表情卻依舊凝重,說出來的話更是不容樂觀。
但凡經歷過第二次血月的人們,心中都清楚,「掠食者」這三個字,究竟意味着什麼!
如今倖存的人類,在它們面前脆弱得宛如紙折而成,根本無力與之抗衡!
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在天色徹底黯淡下來之前,將所有潛在的危險拒之門外!
安全所,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會因爲干係身後多條性命的緣故,而更加謹慎。
他們如果不能在規定期限內到達,再想進入,只怕會難上加難。
“半個小時的日落……”
連司宸仰眸,望向那輪血染般瑰紅,一點一點自西方逐漸沉沒下去的夕陽,捏了捏眉心,嗓音微帶倦乏。
“也就是30分鐘的時間,1800秒。小洛,從現在開始數,你有把握,在這1800秒以內,衝到安全所麼?”
“我……”原明洛開口才吐出了一個字,便猶豫了。
靈氣催生,喪屍橫行。
哪怕僥倖未見掠食者,從第二街區行至第三街區,再到安全所,這樣並不算短暫的距離,擋路的行屍者,也一定不會少!
生死攸關的大事,他又怎能有確切的信心保證,能帶領大家,在基地大門徹底合上之前,趕到安全所?
連司宸見他模樣,瞭然的笑了笑,卻沒有再逼問,而是換了個話題道,“何況心心一個人還在第四街區呢,沉舟就那麼一個妹妹,怎麼可能放心得下她?”
想起這層,原明洛懊惱,低頭抿了抿脣角,“是我疏忽了。”
他怎麼把陸哥的妹妹給忘了……
連司宸無奈的扯了扯脣,清清嗓子:“說起來你姐姐也在那裏吧,小洛,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原明洛似想起了什麼人,嘴角無語的抽了抽,不過看上去倒是一副完全放下心來的樣子:“她哪裏用得着我操心……”
“只是……”餘光漫過斜陽,原明洛眼裏渲染着一絲陰影,欲言又止。
如果無法趕到安全所,掠食者出現的機率,必然會大大增加,幾乎可以說是,不可避免。
倒吸一口涼氣,原明洛面色難看,這,就是在賭命!
連司宸猶如看穿了他的顧慮,一語道破:
“放心,沉舟還在這。”
“縱使是「掠食者」,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只要……”
連司宸的眼皮瘋狂亂跳,不知爲何,起先那股滲進人骨子裏的不安再度復甦,於血液裏流淌。
就好像,有什麼事會發生一樣。
他蹙了蹙眉,將未出口的那幾個字嚥了回去。
只要,
血月不再垂空。
*
罷了。
血月的出現毫無規律,不過短短七日,已經出現過兩回,且次次帶給人間災難。
在下一次血月降世之前,他的猜想也終究只是猜想而已。
拋開思緒,連司宸回神,朝遠處的越野車揚了揚下頜:“不過去嗎?”
原明洛看了眼埋頭低啜背影可憐的林蔓蔓,語氣有些吞吐:
“蔓蔓姐還在哭呢,我想,還是先過去勸勸她再說……”
又哭了?
女孩的小聲哽咽迴盪在耳畔,連司宸似意識到什麼,神情微變,回頭。
林蔓蔓那委委屈屈的小身板赫然映入眼簾。
雖然這畫面早已習慣,但剛纔親身經歷過的連司宸轉眼又見到,一時間心情還是頗有一些難以形容。
他上前拍了拍原明洛的肩膀,一臉同情的道:
“也好。”
燙手山芋竟然還有傻子主動要伸手去接?
連司宸好不容易纔按捺下自己逃過一劫的慶幸!
面上平平,卻是沒將那絲竊喜展露出來:
“那我們先去車上等你了?不過小洛,天色一晚,那些東西估計也不安分了,時間上還是抓緊些,別耽誤太久。實在不行把人打暈帶過來也沒事。”
原明洛:“……”
“司宸哥,請等等!”望了眼連司宸離開的背影,原明洛似想起了什麼事,焦躁的咬着嘴皮,心裏幾經猶豫,還是喊住了他。
連司宸停下腳步,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原明洛磨蹭半天極不情願的吐出一句話來:“司煜哥他剛纔好像生我的氣了,那個,麻煩您……”
剩下的話結巴着,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唔?”大概是沒想到原明洛是爲這事叫住他,連司宸心下奇怪,不過表面依舊溫吞和氣,“阿煜那性子又不記仇,氣過了就消了,小洛你緊張什麼。”
“啊?”原明洛瞬間反應過來,暴躁,很快又收回自己的失態,低聲反駁,“我沒有……”
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過是兩人還要同路,關係鬧僵了確實不太好。
連司宸失笑,寬慰道:“我幫你提兩句,沒事的。”
原明洛舒口氣:“多謝。”
*
送走連司宸,原明洛小心翼翼走到林蔓蔓身邊,輕聲喚了句:“蔓蔓姐?”
林蔓蔓哭夠了,總算抽抽噎噎的擡起頭,紅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嬌聲嬌氣的拖着尾音哼道:“明洛,你,你怎麼過來了?”
原明洛看着她哭腫成核桃的眼睛,憂心的嘆了口氣,遞給了她張紙巾。
林蔓蔓:“……”
忽然就想起連司宸戴着手套遞給她紙巾的模樣,心頭驀然竄起小小的怒火。
她恨恨的撇了撇小嘴,不是很高興的接了過來。
怎麼這些男人沒一個懂情趣的,換做是瀾笙哥哥,早就好言好語的把她摟緊在懷裏,極盡溫柔,用手和脣一點一點把她的眼淚揩淨吻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