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看着極爲可怖。
深海之眼的侵蝕效果的確強烈，只是沒想到，最後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血水從眼角眉梢流下，何瀾笙的眼前一片血光。
透過那雙血肉模糊的眼睛，他只能隱約窺見一個倒影。
哪怕逆着光影，帶來的壓迫感依舊十足。
俊美修長的身姿碾過地上的草叢，於他身前半蹲而下。
陸沉舟！
何瀾笙恨得差點沒把一口牙咬碎。
可伴隨着那道身影的靠近，他的心中又不自覺地產生出了恐慌。
他都已經被深海之眼侵蝕成這副模樣了！
陸沉舟還想對他做什麼？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一地清冷悽楚的月色，男人驟然響起的嗓音卻比月光更寒更涼。
“你剛纔說，想從我手裏買藥，任何條件都可以。”
“我想了想，同意了。”
“條件是——”
陸沉舟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垂死掙扎的何瀾笙，淡緋色的薄脣勾了勾，在他驚恐的眼神中，漫不經心地吐露出三個字：
“你的命。”
*
與此同時。
在一間裝潢古典歐式的房間裏，檯燈的旋鈕被人輕輕擰開。
昏黃的壁燈剎那映照着男子蒼白精緻的臉龐，輪廓朦朧在燈光下，柔和一如櫻花。
沐凌夜有些疲倦的合攏眼簾，長睫在眼瞼打下一片暗沉的陰影。
安全所白天離開的異能者過多，說是外出尋找心願石。
不得已，他也被叫出去輪崗了一天。
僅從這一點而言，沐首長還是很一視同仁。
並沒有因爲他的身份特殊就破了例。
正想休息，冷不防手指卻一陣刺痛，驚醒了他此刻殘存的睏意。
沐凌夜摸着右手無名指佩戴的藍寶石戒指，眼眸有一瞬間的幽深。
嘴角卻仍舊掛着慵懶的笑意：“嘖。西西，攪人清夢可不是一件道德的事。”
話雖如此，他還是耐着性子，翻開了那本看似古樸的筆記本。
也是他用來和發索拉西溝通的工具。
才翻開沒兩頁，沐凌夜就見紙張上滲出鮮血來。
鮮血構成字跡，字字觸目驚心。
【陸沉舟瘋了！】
【別忘記你的職責，你必須阻止他！】
沐凌夜眸光掃過血字，視線不着痕跡的頓了頓。
心想，看來事態確實是前所未有的緊急啊。
急到甚至讓發索拉西都顧不上糾正他的稱呼。
要是換做以往，聽到他叫自己“西西”，發索拉西還不得給他來一次嚴重警告？
儘管這般想着，但沐凌夜此刻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是懶洋洋地取出了他專有的劇情卡片。
不甚在意的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字：“所以呢，要怎麼做？”
在他眼裏看來，不管是身爲主角的何瀾笙林蔓蔓，還是其餘的陸沉舟等人，這些不過都只是他創作的劇情人物而已。
他怎麼寫，人物就怎麼做。
一切只是爲了任務，工具得不能再工具。
話說陸沉舟……
沐凌夜蹙起眉頭回憶了下，隱約記得最初創作這本小說時，字數不夠，隨手扯了個人過來黑化，給主角直接來了波劇情傷害。
好像那個被選中的倒黴蛋，就是他吧。
這麼說劇情現在已經進展到這步了？
看來很快他就能填完坑回到現實了啊。
沐凌夜邊想，邊瞟了眼發索拉西留下的血字提醒，心道這不是很正常。
反派不傷害主角算什麼反派？
發索拉西沉默了好一會兒，顯然歷經多個世界，經驗豐富的它，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難事。
【你看着寫吧，總之控制一下陸沉舟的心態……】
【不要讓他再傷害男女主了，否則世界會崩潰的！】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強調，特意標粗加深了許多。
沐凌夜隨口應了一聲，然後極其隨意的在劇情卡片上寫了起來。
*
另一邊，烏嶺山中。
何瀾笙仍躺倒在地上，危機感讓他想要即刻站起身，逃跑亦或反抗，然而暗物質侵蝕帶來的刮骨劇痛，幾乎叫他寸步難行。
陸沉舟指骨間光芒閃爍，他看何瀾笙掙扎也看夠了，嘴角輕彎起殘忍笑意。
“域和精神控制。”
嗓音幽涼，落在何瀾笙心口前的眸光一瞬冷厲：
“也不知道你體內的這兩顆晶核，會是什麼模樣？”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何瀾笙周身的那一刻，陸沉舟鳳眸猝然一睜。
似乎有一種別樣的能量，想要控制着他的身心。
腦海裏閃過他在植物園裏撿到的銀杏葉。
自那棵上千年歲月的銀杏樹上飄落，鐫刻着他的此生痕跡。
他頭腦一下子清明瞭不少，眼眸倏然一沉，冷笑，“劇情的力量？”
如果銀杏葉上面記載的沒錯，何瀾笙是當前世界所謂的男主角。
正因爲如此，陸沉舟垂眸掃了一眼自己遲遲無法挪動分毫的手。
意識到，或許是有人控制住了自己。
那種詭異的能量流淌在他的血液裏，似乎想要他忘記仇恨，安定下來。
“忘掉？”陸沉舟雙眸赤紅，輕聲呢喃。
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臨行前，陸禾心那聲軟軟的“心心等哥哥接我和糯糯回家”，事後卻因爲心臟病發作，小臉慘白的躺倒在冰涼地面。
以及一地如血的夕陽下，糯糯一拐一瘸銜着桔梗花向他跌跌撞撞跑來的身影。
它在流血，它在死去。
可明明前一刻，糯糯還那麼精神，那麼活潑，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個下午。
舌尖涌上了冰涼的腥味，陸沉舟能感受到自己喉嚨間的血在翻滾。
他在笑，然而臉上的笑容連帶着神情一起支離破碎，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含着血的往外吐：
“休想！”
怎麼敢忘！
怎麼能忘！
懷揣着刻骨痛苦，鳳眸冷冷掀起，這一刻，陸沉舟看見了很多根纏繞在自己身側的絲線。
在月光下散發着瑩瑩的波光，牽引着他的動作。
而他，就彷彿那個被劇情牽引的提線木偶。
透過那些長長的，看不見盡頭的絲線。
陸沉舟垂下纖濃的睫，捕捉到了書桌前一個伏案的身影。
他看不見那人的正臉。
卻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束縛自己動作的絲線，正是來源於他的筆下。
這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咫尺間充斥了他的整個身心。
恨意在此復甦。
陸沉舟執起自己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將那些觸目能及的，密密麻麻的劇情絲線，全部纏繞在了指節上。
何瀾笙一臉懵逼的看着陸沉舟對空氣做出莫名其妙的動作，連疼痛都忘記了。
陸沉舟當真是瘋了！
可他怎麼偏偏招惹了一個瘋子！
悄悄挪動了一下身軀，準備起身，卻不料牽動了傷口，何瀾笙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只顧埋怨自己倒黴。
陸沉舟沒有理會做着小動作的何瀾笙。
在他眼裏，這不過是個死人。
指骨裏不斷有幽黑的物質滲出，將瑩白色的絲線不露聲色的腐蝕。
猛地，陸沉舟將劇情絲線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
脣角冰冷勾起，月色下妖異如血，讓人見之毛骨悚然——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