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跟着唸了兩遍，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說不出的熟悉。
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偏過頭去遲疑的問連司宸：
“哥，你還記不記得。”
“三年前，血月大災變的前一天，沉舟哥連夜敲響了我們家的門。”
“說他養了一隻倉鼠，名字就叫糯糯……”
經他這麼一提，連司宸也想起來了，擰了擰眉頭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那一夜的陸沉舟，血雨順着烏墨般的發一滴滴滑落，將他瀲灩的眉目也凸顯得尤爲冷戾。
神情狀若瘋狂，訴說着讓他們二人都聽不懂的言語。
待看清他們一臉霧水的反應後，更是死死擡起眼，鳳眸赤紅得彷彿要沁出血來。
竟是他與陸沉舟相處的這些年來，從未見過的模樣。
別說當時，哪怕是現在，回想起那一幕，連司宸還是自骨子裏滲出一陣寒意。
連司煜也摸了摸胳膊，那裏早爬滿了雞皮疙瘩。
“嘶。沉舟哥當時擰得我這條胳膊可疼了，跟快斷了一樣。”
第二天他的胳膊麻了一整天，偏偏還趕上了大災變，要不是運氣好，沒準早送上了第一波人頭。
連司煜不禁打了個抖，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沉舟哥當時是怎麼了。”
他也不敢問，生怕陸沉舟受到刺激又發瘋，把他纔好的胳膊又卸下來。
更奇怪的是，自那以後，陸沉舟就再也沒有跟他們提起過那件事。
神情平靜得彷彿那一晚不存在一樣。
他不主動提及，加之後來的大災變、明日基地建立，以及龍驤建組等一連串的事情堆積在一起，連司煜也差不多忘光了。
直到今天再次聽見這個熟悉的稱呼，他纔想起了這樁發生在三年前深夜裏的往事。
連司煜心頭好奇又起，忍不住問：“哥，你說沉舟哥真的養了只倉鼠嗎？”
那他怎麼一次都沒有見到過？
連司宸搖了搖頭，他對倉鼠的記憶還停留在幫連司煜養蛇查資料的時候。
於是跟自家弟弟科普道：“那種小生物別看個頭小，實際可嬌貴着。這不能多喫，那不能亂喫，夏天不能太熱，冬天不能太冷，飲食保暖都有講究。”
頓了頓又道：“比如阿煜你，要是給它喂辣條和泡椒鳳爪，喝氣泡水的話，暴斃得會比你當初養的那些爬寵還快。”
連司煜黑線，爲什麼話題繞來繞去最後都要繞回他身上，然後藉口批評他一頓？
他就知道他哥一定是還記恨着自己，誰叫他當年把那羣蛇打包扔給連司宸養呢。
連司宸卻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你信不信，以沉舟只養過心心的經驗，小倉鼠到他手裏可能沒兩天就死了，他還不知道是爲什麼。”
親耳聽到連司宸承認陸沉舟的養鼠水平與自己相差無幾，連司煜的心理總算平衡了許多。
“也是，他要是養了倉鼠，我們多多少少都會看見一眼的。”
連司煜深表認同的點頭，隨之又撓起了腦袋：“難道沉舟哥是在夢裏養的？”
那幾天壓力太大，精神紊亂了，錯把夢境當做了現實？
“或許吧。”連司宸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下起血雨的那一晚，他和展躍是在烏嶺山上找到陸沉舟的。
當時漫山遍野的都是死人，晶核和不值錢的碎石一樣散落滿地。
身旁就是林蔓蔓和何瀾笙的兩具屍體。
而他靜靜矗立的腳下，泥土堆積成小巧的墳包形狀。
上面還插上了一朵桔梗花，深藍色的花瓣似乎濺染了血跡。
連司宸忍不住蹙眉，那隻小土包裏到底有什麼，值得陸沉舟那樣珍而重之的對待？
難道他後來的失控，和它也有關係？
*
地平線上，那輪半沉的夕陽一點點沒入，最後的餘暉灑落大地，爲那一前一後行走的兩道身影披上暖融融的橘光。
剛纔陸沉舟的那聲“糯糯”喊得她心亂如麻，好在後來男人又恢復了以往的沉礪，才讓她微微鬆了口氣。
眼見暮光把陸沉舟的倒影拖到自己腳邊，溫糯低頭，擡起小靴子，又開始悄悄踩着身前人的影子，玩得不亦樂乎。
她本就身形纖細，此刻更是靈動得像只小貓一樣，完完全全籠罩在了陸沉舟頎長的身形下。
陸沉舟腳步放緩，偶爾側頭，眼底閃過縱容的波光。
明明是極具身高差的畫面，但看起來卻顯得意外和諧。
溫糯脖頸上的水珍珠映襯着暮光一閃。
哆啦咪看着眼前的場景，小手疑惑的撓着圓溜溜的腦門：
【他不是把糯糯忘光了嗎？】
怎麼感覺陸沉舟對待糯糯的態度，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陸沉舟的身形比溫糯冷峻高大了太多。
行走間，他的影子晃動着，不經意的將溫糯投下的纖細身影完全覆蓋。
夕陽下，兩道身影徹底交織在了一起。
哦豁，沒得踩了。
溫糯盯着那兩團黑糊糊、難辨你我的影子，遺憾的停住了腳步。
【糯糯。】這時候，水珍珠的閃爍更刺眼了，哆啦咪的小奶音也猶猶豫豫的響了起來。
【怎麼啦，咪咪？】溫糯手指碰了碰那顆奶白色的珍珠，算作迴應。
【糯糯，你覺不覺得陸沉舟他……】哆啦咪本想說出自己的不對勁，但轉而想到了什麼，改口道，【沒事沒事，糯糯你繼續跟他走吧。】
【咪咪？】溫糯手指無語的敲了敲那顆小珍珠。
【……】球球裝死，半晌才飄出一句，【糯糯，我剛纔在說夢話。】
那顆滾圓的水珍珠裏，球球跳上好不容易纔恢復成原樣的操控臺。
原先彩虹糖一樣五顏六色的按鍵，已經有好些都褪色成了黯淡的灰褐色。
這代表相應的功能已被凍結。
因爲斷開與主控室的連接，被強制留在當前劇情世界的緣故，它的控制室只能調取一部分的功能。
好在經過剛纔它的檢驗，發現自己最需要的那個功能還在。
巨大的電子屏閃了兩閃，一陣漫長的雪花紋後，恢復了正常。
哆啦咪看着面前顯示出來的人物狀態欄，緊張的查找着什麼東西。
不一會兒，球球臉上的表情變得鬆快起來：
【修正系統的運行沒問題呀，看來陸沉舟和其他人的記憶都確定被抹去了。】
掃了兩眼，剛要喜滋滋的關掉頁面，小手卻忽然一頓。
小奶音難掩驚訝：【咦，這幾個人的狀態好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