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彌手腕間的皮膚燙了燙，一隻眼球形狀的輪廓若隱若現。
遮掩在厚厚的防護服下，除卻他自己，再無人知曉。
彷彿只是爲了警示，眼球只停留了不到兩秒的時間，便倏然消失一空。
古彌摸了摸那塊還在發燙的皮膚，回答。“雖然已經提取了分子顆粒，不過黑磷石的研究還需要時間，恐怕暫時給不了您答案了。”
沐首長臉上也沒流露出什麼失望的神色，點了點頭算作揭過。
除了在深海之眼的這項研究上始終沒有多少進展以外，古彌在其他方面，幫助了基地很多。
他現在更頭疼的是要怎麼應付接下來的芸海那幫人。
芸海與榕城向來不和，這次主動前來，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正準備揮手散會，古彌卻驀然打斷了他的動作。
“我記得，三年前，明日基地還未建立，當時，這裏還被叫做安全所。”
“也是像今晚這樣一個深秋夜，第五次血月毫無徵兆的降臨，血雨傾盆而下，拉開了大災變的序曲。”
“因爲前一天折損了一半多異能者的緣故，安全所險些全體覆滅。”
他的話音很沙啞，卻將人帶入了那段往事的回憶裏，議會大廳有短暫的寂靜。
沐首長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當然記得清楚。
因爲失蹤的那部分異能者，前些時日還和軍方發生了不小的衝突。
以何瀾笙爲首的奪權派，用搜集心願石的藉口出了安全所的大門，從此再也沒回來。
陸沉舟鳳眸眯了眯，音調很冷淡。“古博士怎麼有心情提起這些舊事？”
防毒面罩把古彌的臉部遮蓋得嚴嚴實實，看不清他底下的神情，只能聽得出他很模糊的笑了笑，聲音粗啞得好像刮痧一般。
“只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雖然被官方定性爲集體失蹤，不再追究。”
“不過，如果他們不是失蹤，而是……在某個地方一起，無聲無息、不爲人知的死了呢？”
最後一個字落地，還在打瞌睡的連司煜猛然驚醒。
和坐在他身邊的連司宸對視了一眼，脖頸後面都溢出了冷汗。
包括一邊的展躍，也是飛快的低下了頭，眼神有些驚慌的四處遊移。
內心低咒一聲，別人不明所以，可他作爲親歷者的一員，哪裏還能不清楚。
那羣人不僅死了，還死得透透的。
那一晚，帶血的桔梗花，泥土裏碎得跟星子一樣的晶核，還有月光下靜靜矗立，指尖沾滿薄紅血跡的俊美男人。
鐫刻在他腦海，至死不能抹去。
展躍打了個抖，趕緊將視線投放在陸沉舟周身，同時不着痕跡的偷偷瞪了一眼古彌。
科學怪人就好好的搞實驗去，放着研究所的事不管，整天瞎摻和基地算什麼。
可千萬別給陸哥捅出什麼簍子來啊！
陸沉舟嘴角淡漠地勾了勾，仿若漫不經心般提起。
“我記得那天晚上，古博士也缺勤了吧？”
他凝視着自己那雙骨節纖長的手掌，回想起當日將那羣異能者一個個掏穿心肺，碾碎晶核的快感，鳳眸染上喋血的殺意和瘋狂。
鴉黑的睫微垂，將席捲而上的猩紅掩下。
他墨瞳逼近古彌，嗓音薄涼，猶如質問。“難道是發現了什麼？那博士可得跟大家分享分享。”
“陸指揮官可真會開玩笑，那晚我哪兒也沒去，只是取了些實驗材料用作研究而已。”
面罩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幽光，就地取材，多方便。
“好了。”最後還是沐首長低咳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死在大災變裏的人不計其數，他們也許是死了，也許是投奔到了別處。”
何瀾笙那時候糾集了一羣人，想要謀取軍方的地位，進行叛變。
他對那行人沒有好感，事後當然也懶得耗費精神去調查追蹤。
拋下這句算是打圓場的話後，沐首長目光放在古彌身上，猶豫着提起一件事。
“我知道古博士擅長的領域並不在農學，可是……”
他掃了眼一邊的後勤部部長方徽，方徽收到他的眼神連忙站起身。
遞了一份文件過去，擦着額頭上的汗解釋道：“日照不足，雨水又過於充沛，恐怕這個季度的糧食減產在所難免。”
沐首長翻看着那份呈上來的文件，臉色也漸漸的凝固住了。
語氣又驚又怒，忍不住拍起了桌子。“比以往的產量少了百分之二十？你沒開玩笑？！”
方徽苦着臉道：“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這類事，不管是異能者還是普通居民，分配的物資都要一起削減了。”
當然，異能者無論是自身能力還是獲取的貢獻點，註定比普通人享用的物資更多。
沐首長煩躁的揉了揉額頭，對衛嶼低聲吩咐：“這些日子加派些兵力吧，各處都添些人手，巡邏時間延長。”
餓肚子的下場就是鬧事。
糧食再持續減產下去，明日基地往後的氛圍也不會太穩定了。
衛嶼也沉着臉色點了點頭：“明白了。”
剛要離開指派任務，看了眼方徽忍不住插嘴：“你們那邊不是還有異能者嗎？除了天氣之外，種子的存活率應該算不錯的。”
“是啊。”沐首長也擡起了頭，眼神嚴厲的掃過來。
“三年前發生血月大災變，全球糧食減產，基地建立起後，我特意批下土壤最肥沃的黑土地交給你們後勤部，要求培養出耐寒、耐旱，抗高溫，抗洪水的幾種農作物。”
“怎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沒有半點成效？”
糧食不增產算了，還時不時的減產。
方徽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這個、這個……”
沐首長這樣的要求，別說是木系異能者，就連專門的農學家都很難達到吧。
憋了半天方徽憋出一句話：“大概是大家的異能等級都太低了吧，所擁有的能量暫時不足以維持作物的生長。”
沐首長對他和那羣木系異能者已經不抱有什麼希望，直接寄託在古彌身上，“不知道古博士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古彌低甕的聲音頓了頓：“……沒有。”
他只搞人體研究，不搞植物研究。
沐首長臉色頹然，卻在這時，異能所所長王咎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說起木系異能者……”
他調出一份檔案，語氣裏添了份驚奇。
“我這裏顯示才入庫了一份，8階木系異能者，溫糯。”
語畢，他便感受到身上投射來一陣冷光，寒得他渾身顫慄。
忍不住擡眼望去，就見男人鳳眸淡淡凝起向他看來，眸光涼薄。
王咎愣了愣，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
陸指揮官？